少数派旅人_作者:花匠先生(278)

2018-01-22 花匠先生

  良久过后,杜若予松开她,身后病床上卫怀信翻了个身,她回头去看,见他没醒,就又来看卫怀瑾。

  可窗帘后已经没了卫怀瑾。

  她说再见,就真的再见了,一如她过往的不请自来。

  杜若予低头,就着窗外的朦胧月色看自己手心的纹路。

  过去她有一整个别人无法插足的世界,那世界就像爱丽丝的奇境,里头有卫怀瑾,她最好的朋友。可如今,她要回到现实世界里了。

  这儿还有卫怀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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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南城是座台风城市,这个夏天前前后后风起云涌,等到最新一轮台风过境,市政迅速抢修了街道,一切便又恢复如初。

  没了卫怀瑾,杜若予的住院生活实在无聊,无聊到只要有人走有人来,都能叫她羡慕一阵,欷歔一阵,新奇一阵。

  比如前几天住院部收治了个双向情感障碍的男孩子,平时看着挺正常,因为一点陈芝麻烂谷子的事突然就抑郁开,或者间歇性狂躁发作,和男护工拉扯个十来回都是常态,可等他安静下来又为自己的言行感到抱歉,重新一轮抑郁,周而复始,只得寻求住院治疗。

  这男孩刚来医院第二天就看上了漂亮的杜若予,难得振作精神想主动追求,结果傍晚就见着卫怀信,相形见绌,严重自卑了一通,导致当晚病情发作,又扯坏了男护工的一件工作服。

  还有儿老科时常被推过来三缺一斗地主的一位八十八岁老太太,前不久据说并发症到晚期,已经被家属接回家临终关怀,随时准备办理后事。这老太太过去总把杜若予误会为唱戏的小生,见面就喊来一段,还把攒的私房钱往杜若予手里塞,俨然是要捧角。

  此外,医院来了位新的清洁工,三十五岁上下,面容和蔼为人亲切,大家都喊她陈姐。

  陈姐就像过去每一任医院工作人员,尤其喜欢安静整洁守秩序的杜若予,每天打扫她的病房时,都会逗留会儿,问问她的情况,偶尔还会给她带点自家小孩的零食,说些甜食有助身心健康之类的话。杜若予对那些色彩绚丽的零食没什么食欲,放多了后,等方未艾过来探望自己,就全拿出来招待他。

  有次荆鸣来看杜若予,问她这样的生活会不会枯燥乏味。

  杜若予想了挺久,才说,平淡是福。

  杜若予每天中午都和李嘟嘟一起在医院食堂吃午饭,方未艾只要一闲暇就会过来,杜若予自认情商不低,可有时看着他们俩,就是弄不明白这二位如今究竟是何关系。

  关于这个问题,每次她一问李嘟嘟,李嘟嘟就岔开话题,她也识趣,别人不主动谈的话题绝不打破砂锅问到底,她又想问方未艾,可方未艾呆头愣脑的决不比自己聪明多少。

  这一日吃午饭,李嘟嘟被主任紧急叫走,恰巧方未艾也在,杜若予便把握机会,“等会儿和我一起去院子里转转。”

  方未艾问:“干什么?”

  杜若予随口道:“晒晒太阳,补充维生素D。”

  话一出口,她立即想起,这话是卫怀瑾曾经说过的。

  不免恻然。

  他们俩收拾了餐盘往外走,慢悠悠逛去医院的小庭院。说是庭院,无非两三株树和一座圆形的大花坛——正是小景当日差点撞死自己的那座。

  杜若予问:“你和李嘟嘟到底怎么回事?有戏没戏?没戏你别老打我的旗号来骚扰我的主治医生。”

  方未艾从花坛里揪走一根野草,捻在手心里抠抠绕绕,“那可以的话,我也想结束三十年光棍生涯,不做天涯浪子啊。”

  杜若予呸了一声,“那她什么态度?”

  “不知道啊,”方未艾全脸茫然,“我还想叫你帮我打探一下她的口风呢!我去,她一个做医生的,怎么口风比我们人民警察还紧啊。”

  杜若予叹气,坐到花坛边沿翻开花草,找了根小木棍往里东戳戳西撩撩。

  方未艾好奇问:“你在干嘛啊?”

  “我看能不能挖出一条蚯蚓,给你的榆木脑袋松松土。”杜若予冷哼。

  方未艾瘪嘴,“你就别埋汰我了。”

  杜若予叹口气,手下的动作没有停。

  方未艾戳她肩膀,“干嘛啊,真要找蚯蚓?”

  “逗你玩呢。”杜若予说,“我本来就想找些小虫子的尸体。”

  “啊?”方未艾不解,“找来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