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现在就住慈心养老院。”
“啊?你怎么会住在这里?”
“我是来养老的。”
“啊?”
卫怀信似笑非笑地瞥眼杜若予,“老伴想跑,我怕自己将来老无所依,赶紧先来预定位置。”
杜若予尴尬地扯扯杜衡余的衣服,让他上车,自己也随后坐到了副驾驶位。
卫怀信敲敲车门,提起手里的行李袋,“你把这个忘记了。”
杜若予涨红了脸就要下车,卫怀信挡住车门,“这个不大,就放后座吧。”
杜若予点点头。
后车门打开,行李袋被送进来,可随即,卫怀信也坐了进来。不等杜若予抗议,他已经“落寞”地抢先向杜衡余演苦情戏,“大过年的,我一个人在养老院,唉……”
在杜衡余心里,即便没有卫怀信后来对杜若予的舍命相救,也始终记着最开始时他对自己妹妹的保护与照拂,因此他明知杜若予会反对,也顺着卫怀信的意思,当下拍胸应承,“你来我家过年!我家就是你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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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怀信在踏进乌龟壳似的杜家后,立即确定自己一定来过这儿。王青葵见到他时,也是先惊后喜,尽管时不时偷瞧女儿脸色,但对卫怀信的感激和欢迎也是发自肺腑。
杜家的年夜饭自然全是王青葵的拿手菜,全家老少吃得欢天喜地,就杜若予始终愁眉苦脸,饭后明显为了躲避卫怀信,自己一个人躲进厨房,边发呆边洗碗。
“不用水的时候关掉水龙头会比较环保。”不知什么时候,身后伸来一只手替她压下水龙头,手的食指上戴着那枚曾经沾血的戒指,“你在想什么?”
杜若予不想回答卫怀信这个问题,重新抬起水龙头,哗哗洗碗。
卫怀信站在她身旁,忽然问:“我第一次来你家的时候,有没有问过你母亲的事?”
杜若予诧异地瞥他一眼,“怎么这样问?”
卫怀信撇嘴耸肩,“我现在知道了你母亲的事,但我猜我第一次来你家的时候还不知道。我想知道我当时有没有哪壶不开提哪壶。”
杜若予将洗好的碗堆到一起,“没那么糟糕,这事早过去了。”
“你是指时间过去了,还是这事在你心里,已经不再是绊脚石了?”
杜若予不明所以地看向他。
卫怀信说:“杀你母亲的凶手,到现在都没抓到,这件案子一直是悬案,我想当年牵涉其中的人,不少都耿耿于怀吧。”
杜若予漠然,“别人在想什么,我怎么知道。”
“别人在想什么你不知道,也不感兴趣,但我对你很感兴趣。”卫怀信说,“你经历了这么多事,难道不想亲自抓住那个凶手吗?就算是陈年旧案,就算毫无头绪,也不可能真的‘过去’。”他顿了一下,“我听说为了抓犯人,就连给警方做卧底这么危险的事,你可都是‘责无旁贷’啊。”
“我再也不会那样做了。”不给卫怀信继续发问的机会,杜若予脱下塑胶手套,故意不耐烦道:“你有完没完?如果是之前的卫怀信,根本不会对别人的伤疤打破砂锅问到底,这样很不礼貌。”
“是吗?”卫怀信不以为然,反倒像是抓住了什么有意思的话柄,“你比较喜欢以前的我?可我没觉得自己有什么改变啊……啊对了,我以前是不是很怕鬼?”
杜若予想起卫怀信记忆里那棵总在深夜张牙舞爪的棕榈树,当方未艾告诉她卫怀信已经忘记童年阴影时,她一方面为他感到高兴,另一方面又隐隐失落。
——像是被遗弃在孤岛上了。
厨房门外,杜衡余小心翼翼探头来问:“怀信,等会儿我送你回慈心吗?”
卫怀信回答:“好。杜若予今晚是留在家里吧?”
杜衡余说:“对呀。”
卫怀信说:“那好,那我明早再来。”
杜若予皱眉瞪他。
卫怀信咧嘴一笑,神色赖皮,“业县的规矩不是说春节做寿的人家大年初一必定敞开大门欢迎各路亲朋吗?难道你想将我拒之门外?这恐怕不大好吧。”
杜若予的眼睛瞪得更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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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寒地冻的年初一却给杜家迎来久违的热闹,一大早王青葵还没来得及开大门就有邻居登门拜寿,嫂子在客厅茶几上摆满瓜果零食蜜饯,杜衡余坐镇其中,不停地给客人烧水泡茶。客人来过一茬接一茬,杜若予穿了件红外套,乖巧地杵在附近,她虽然沉默寡言,精神和肉体都看得出不大好,但大过年的,人人喜气洋洋,凡事笑一笑,忍一忍,就和这一年似的,都成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