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今_作者:旧雨封池(28)

2019-01-30 旧雨封池

  衣服长度落至膝盖,兜很大,看它平平的样子,里面应该没放什么东西,厉从想了想,将手慢慢摸进去。

  兜里的料子和外面的别无二致,但因为更贴着身体,温度比被风吹着的外套高上一点儿。

  其实没有冷到何种地步,自己的衣裳也有兜。

  祝逢今低头看他,也跟着将手放进去,在宽大的衣兜里捉住那只手,感觉是热的:“明明手不冷。”

  厉从像是做坏事被抓了包,一颤,连忙将手抽出来。

  “我就是觉得好玩,也不想做什么。”

  看他急着替自己辩解,显然是不想祝逢今误会,两根眉毛纠结地拧着。

  厉从很在意别人的心情,有时脑子转不过弯来,容易较真。

  祝逢今知道他只是想试着亲近,所以他不会觉得冒犯。

  他摸摸小孩的头,然后把他的手握在手里。

  “厉从,”祝逢今笑了笑,“快点长高吧。”

  从东波士顿到Beacon Hill有一段距离,祝逢今租了辆车,厉从的精神在长途飞行中消耗干净,在车上靠在他的左边小睡了一会儿。

  抵达时这片幽静的住宅区已经万物俱籁,启用多年的路灯亮着,在灯光底下砖红的三层小楼泛出略微沧桑的橙色,街巷都依山而建,祝逢今的居所在一个山坡半途,从分岔口拐弯所见的第一栋就是。

  因为房屋稠集,显得行道狭窄,相对的房子隔得近,高大繁茂的豆梨只能稀疏地种几棵,祝逢今家门前没有,庭院里花架上头光秃秃的,草坪被修过,冬天长势慢,此时也不杂乱,像是有人曾经在这里居住。

  “一盆花也没给我留,”祝逢今感慨,跟厉从解释,“我回国这几年把房子租出去了,这个地方租金挺高,交完税我还能有剩余的。”

  厉从在车上的时间一半是浅眠,一半是就这么闭上眼睛靠着祝逢今。他身上应该是喷了些香水,出门的时候跟在他身后隐隐约约有闻到过一些,十几个小时过去,余味极淡,和羊毛混在一起,变成了安定又温暖的味道。

  所以他这会儿疲劳的神经像是被轻轻揉过,明明这里与自己熟悉的国土相隔万里,却因为祝逢今就在眼前,觉得自己奔波一趟,还能找到归属感。

  仿佛不是外出,而是从一个家到了另一个家。

  房子是百年前建的,里边随意装修,外面被规定不能肆意拆建,这里比祝逢今在国内的家更加明朗,淡黄墙体、椅子和抱枕都是饱和度低的颜色,乍一眼看上去便觉得舒服,硬木地板、大块的土耳其编织地毯,壁炉前边有扇防火的隔断,镂刻的是还没完全绽放的樱花。

  这是很多年前祝逢今所向往的,即便没有耀眼的太阳,整间屋子也像是充盈着跳跃的光。

  厉从注意到屋角还有一架钢琴,上面搭了纱线罩子,还放着个细口花瓶。

  那个时候的祝逢今,是什么样的?

  是不是爱笑,每天有睡一觉就能抛却的心事和烦恼。

  他想听祝逢今弹钢琴,那样细瘦纤长的手指,每一条青筋都蜿蜒,指尖流淌出来的琴音必然静美和缓,是不是弹奏时也像妈妈那样陶醉,会不自觉地展露出笑容。

  他有好多好多事,都想知道。

  上一任房客在离开时将钥匙留在门前的地毯下,整个房子蒙了一层灰,两个人放好行李,收拾完主卧,时间就已经走向后半夜,祝逢今思忖了一小会儿,把人留在了自己房间。

  反正在医院时那两张床离得那么近,厉从睡熟时滚到他身侧的时候也不是没有。

  他的枪伤好了许多,所以应该也不存在什么半夜疼醒的情况了吧。

  躺下的时候很晚,厉从需要充足的睡眠,等他醒时,祝逢今刚好和新雇的佣人交代完毕注意的事宜,瞥到男孩站在楼梯上揉眼睛:“起得是时候,我还打算去叫你起床。”

  他身边站了个个子稍矮的中年妇女,烫了小卷,笑眯眯的。

  “厉从,这是陈姨,她以后帮忙打扫和做午饭,”祝逢今道,“我想自己做晚餐,没有特殊情况的话,您上午十点以后来就好。”

  “好的,”陈姨脸颊边有两个梨涡,“从仔长得真可爱,想吃什么?阿姨给你做。”

  厉从头一回在非婴幼儿时期被人夸奖可爱,有点不好意思,但这阿姨热切,口音怪怪的,好在不影响交流,忍不住说了一嘴:“嗯,糖醋小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