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今_作者:旧雨封池(40)

2019-01-30 旧雨封池

  他早就习惯了和祝逢今分享喜怒哀乐,早就离不开这个人的温暖。

  四年前那个渺小又远大的心愿还没有实现。

  祝逢今皱了皱眉:“要我尊重你的意愿可以,你已经十七岁了,有你自己的想法,我无权过分干涉你的人生。但你起码给我一个能说服我的理由,‘不想’这种很明显不是,如果我就此放任,那才是对你不负责任。”

  时间越久,祝逢今觉得厉从就像一颗还未绽放出光芒的明珠。

  他逐渐展露出的聪颖天资在祝逢今的意料之中,可细腻丰富的情感是他父亲所没有的,这也许来自喜爱艺术的母亲,或者源自破碎的成长环境,这样的人,需要正确的引导,才不至于变得偏执和顽固。

  厉从没有家人,所以祝逢今教会厉从接受、给予、表达意愿和商量。

  他比任何人都希望厉从能成为更好的人。

  这颗明珠不能被遗落,蒙上灰尘。

  祝逢今看着厉从,神色平静,藏着威严,他一向是温和的,像是不愿调动多余的情绪。厉从注视着那双眼睛,不超过五秒又迅速将眼光移开。

  给什么理由?

  他喜欢祝逢今,不想离开他,想一直在这里,等祝逢今也喜欢上他,算不算?

  潮水般强烈的情感几乎将他吞没,他差点就按捺不住,脱口而出对祝逢今畸形的感情。

  可是字句一旦跳出了心,他的愿望也许就只能成为愿望了。

  他比任何人都清楚,祝逢今从来只把他当成“大哥的儿子”看待。

  那双眼睛里,从来没有容下过如今的他,一直装的都是曾经那个黑瘦矮小的孩子。

  他又有什么特别之处,值得这个人喜欢呢。

  厉从垂下眼眸,声音轻飘飘的:“说到底,我对你而言就只是责任。”

  “厉演把你托付给了我,如果今天坐在这里的角色是他,他也不会允许你这么不慎重地对待自己的未来。”

  产生分歧的时候不是没有,但这是祝逢今第一次搬出厉演。

  这个名字像是很久没有人提起,祝逢今说出口时竟觉得有些陌生。

  过去的四年里,他没有再给厉演扫过墓,和厉家划了条界限,泾渭分明。

  厉从像是被戳中了痛处,他陡然拔高音量:“不要拿他来压我,没有如果,他从来没有为我和妈妈考虑过!”

  祝逢今眼中的光亮一下子暗淡下去。

  像是沉默在时间里走了很久。

  “他临终前,”祝逢今叹了口气,声音微微颤抖,“只说了两句话。”

  “‘小从,拜托你了。’

  “‘逢今,照顾好他。’”

  “他”是祝逢今加的。厉演连将句子说完的机会都没有就咽了气,祝逢今想到他临死前那样信任和孤注一掷的眼神,舌根又泛出苦味:“全都是关于你的,厉从。他把你交给我,就是他认为最周全的考虑和保护,你指责我对你只有‘责任’,其实不是的,我把你当作最亲密的家人。”

  厉演知道他挺不过去,弥留之际只言片语,是他认为最重要的事。祝逢今无从得知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厉演将厉从幼时的照片随身携带,说明他与季常青并非毫无联系,按照他的性格,他也许不会大张旗鼓地给母子俩优渥的生活,但在经济上的支援也不会少。

  也许是那位母亲对自己的丈夫心灰意冷,才拒绝了厉演踏足他们的生活。

  “你自己好好想想吧,不要怪他,他没有机会参与你的生活,但我确定,你的父亲,非常爱你。”

  厉从不知道自己是怎样回到自己房间的。

  他锁上门,蹲在墙的跟前,那里放着厉演在他未出生时为他扎的风筝。

  一只喜庆的肥燕。

  十七年了,上面的花纹颜色都变淡了一些,纸没破,却还是不可避免地已经洇出了黄色。

  “我其实没有怪你,”厉从蹲着,将头放在膝盖上,尽可能地蜷紧,他不冷,却还是这样做了,企图让自己抓住温暖,“我只是想要真的见见你。逢今说你爱我,我相信。”

  厉从一米八的个子,手长脚长,缩在一起像个超大号的乌龟,他看着那只风筝,不知不觉模糊了双眼:“我相信逢今,他把我当作家人。可是,我不想只是他家的小孩……爸爸,我心里憋得好难受,可是我不能对他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