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嘴被他咬得很紧,烟气从齿唇的分缝隙中渗出。
“工厂和新建的大坝让水失去了曾经的味道,留给它们的空间绝对不多了。”
老人的想法也许是对的,但这样的做法取得的成效实在是只能用微乎其微来形容。假想他熟练的钓技一天能钓到三十条鱼的话,记录本上十万八千条的数字要花费掉多久?况且有些鱼还是不只一次被钓上来,这是何等单纯又充满毅力的举动啊。
不知是不是错觉,老人的脸在白路灯的印衬下显得有些失落,像是在心底拼命纠葛着什么,一份淡淡的忧伤浮现了出来。
或许我根本不能体会到他真实的心情吧,一个不了解实情的旁观者,本不应享有发言权的,为此我陷入短暂的沉思中。
昏暗的天空里,只在一点光亮处能见到长而密的雨点地序落下,一旦它们离开了那片范围便立刻透明地融入漆黑之中。
不远处的模糊动景让我不觉间调整了瞳孔的焦距,那是帽子女孩搬着一个装满水的大水箱漫步的样子。
她一摇一摆就和顶着球走路的海狮相同。
“这么多年,还跟一个新手似的。”
老人在一段沉默后的话像是自言自语。
我的脚步稍稍移动了一小步,老人就看出我的心思,说了一句。
“别帮忙。”
可是一看到那细小几乎要折断的手臂,心就不知怎么地收紧在一起。我还是大胆地走了过去,心里尽量不去想老人会用什么的眼神注视着自己。
没想到正要向女孩伸出手时,她把水箱放在了地上,朝我摇了摇低着的头。此时随便猜也知道,我身后一定有一双严厉的目光正狠狠地盯着她吧。
这下变得有点为难了,我只好呆呆地傻站着。
女孩也许不想让我在这场面中尴尬下去,用手指了指小屋的方向说到。
“里面墙角有一个能清理玻璃的刷子,请……请帮我拿来。”
她仍旧半低着头,表情有点僵硬犹如在恳求我一样。
在感谢她为我解脱困境的同时我也为帮不上忙觉得有点愧疚。看来杜大爷的家教还不是一般的严,不过和他钓鱼的事结合起来考虑,就会不由得认为那是一种身心和毅力的磨练。
接着我在面前的小砖屋踌躇了很久也没敢踏进去。
理由很简单,和一只蚊子吸到蚊香后的反应相同,一阵阵口味极重的鱼腥味儿正在驱赶着我。
这是一个渔夫住所的固有特色吗?
对它如此敏感的我深知,那绝对是百分之百的纯净口味,而且还是多种多数量的混合型。
我承认与我的天敌是挺有缘的,但无论如何现在必须挺过去,无法想象我的秘密在热爱鱼类的杜爷和会长出鳞片的女孩面前被揭穿是个什么样子。
现在我一直提醒自己——要忍住啊。
肺部做好了准备,我把自己当做是一位要冲进浓烟滚滚小屋中救人的消防员。一口大气吸进胸脯里,肚子明显地跟着在收缩,肺活量已达顶峰时,我闭上了嘴,不顾一切地为了使命和大义奔向了禁忌之地。
现场的状况比我想的还糟,在四十平方米的地方除了两张床,一个橱子、一个炉子、一张圆桌,几张凳子外,四面八方靠墙角傲然挺立的全部都是大大小小的透明水箱。
在里面活动着的生物就是放出对我来说算是毒气的罪魁祸首。被这么多自己讨厌的生物团团包围的壮观景象,有生以来还是第一次。
我的全身发软,惊讶得差点吐出嘴里憋的那口气,短短的半分钟,我就有在油锅里沐浴半个小时的感觉。
重新回到户外后的心情比走出紧张的工作面试间都来得轻松、舒畅。刚取来的刷子我交给了女孩,她很快就利用流进池塘的沟渠水洗着水箱,认真的程度可以说是不放过任何一个边区的死角。
“你认为我的家怎么样?”
蹲着洗刷的她悄悄看了我一眼。
“很漂亮,有点在乡间居住的味道。”
“我也很喜欢这里,尤其是小屋里面。”
除了讨厌房里的鱼,我算是站在常人的角度说了实话,女孩的观点却刚好与我相反。
“你有去过大城市里的水底世界吗?”她突然这么问到。
“哦,那个啊,好像是叫水族馆吧,还没有去过呢。”
听到我的回答,女孩把头放低了一点,有点惋惜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