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让自己冷静一下,思考起来。
泠澜的痛苦经历是千真万确的,这种抹杀身心的感觉,难道还要让更多的人忍受吗?
被排除在外,不被接受,失去正常人的生活,因天气的变化而体验躯体的扭曲痛触,在未来离之远去的还会无止尽地增多。
无论如何我也不愿看到还有更多的牺牲品出现。
我想起了过去受人尊敬的水手杜爷,以他的名望或许有扭转局面的希望。
*
傍晚时,我赶到了镇立医院。
由于不明白杜大爷的具体名字,在询问服务台护士时花了不少时间,最后得知是住在老式病房的三楼。
我奔跑而去,来到杜大爷治疗的地方,这层有许多房间,每一间里又有六个病床,大部分都有人躺着。
整个场所都弥漫着消毒水和药的臭味,闻到就叫人想起疾病,给慌张的心情增添几分沉重。
不知是不是到了晚餐时间,这里的护士少的可怜,顺路向她们打听竟然都说病人太多记不住之类的话。
我在楼层管理室边的长椅子坐下,等着有人能来开门。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夹在皮肤与短衬衫之间的汗水更换了一批又一批。
将手肘靠在膝盖上,手掌撑在下巴的我处在冥思苦想的等待中。
既然渔行在收集金色的海贵族,价格也在上涨,他们应该不会立刻运往内地抛售才对。
如果我有钱的话,就一条不剩地买光它们,当然这明白着是在空想。
双腿还是不耐烦地站了起来,我逐个病房一个个地巡视,最终无获而返。
接着仍是回到长椅上仰望洁白得令人发昏的天花板。
华叔家若有电话,一切早就迎刃而解了,亏他还把装电话当作今年奋斗的目标之一,这几个月我向他买肉串的钱足够顶上一部了吧,当然是在没有其它花销的前提下。
结果,到了晚上九点我还是失望地回去了。
刚才值夜班的楼层管理员一来,听了我要寻找对象的称呼,反应如触了一道电。
她说杜大爷前几天就偷偷留出医院了,并提及这个念头在他心中早已潜伏了近一个月之久,还针对以“他是个非常不好管的顽固派”为题,啰嗦了一堆。
*
深夜,我在家中的床上翻来覆去,难以入眠,明明是燥热的夜晚,却感到来自身体内部的凄寒,这种感觉叫孤寂,我深知这一点。
当心头憋闷的话因无人倾听自己的述说时,好像世上只剩下自己一个人似的。
其余的同类不过是单纯交流的物质,宛如吸进口中即刻被呼出的空气,没办法达到心灵深处。
所谓知心者,像在道路前方铺垫着基石的人一般,他会让这条路变得平坦,顺畅起来。双脚倾踏在这份理解与沟通之上才能稳定地前行。
不知过了多久我才睡着,即便是真的入睡也是浅薄的。
好似一直在做着混乱的梦。
有水的声音,冲刷流动的很快,自己就站在大河边上。
水流即将淹没身体,可却移动不了,怎么也走不开,河里滚动着什么东西,在旋转、交错、扭曲,向河中央的一个人扑去。
那人戴着浅蓝色的圆桶帽,穿着夏季的女生校服,我看不清她的脸,喉咙哑的出不成声,快逃!快逃!快逃!
那些东西跃出水面,它们浑身是金色的……
我在一阵猛烈的颤抖下惊醒,双手留下了和床边木头摩擦仿佛挣扎过一样的印记。
此时依旧能听到水的声音,外面应该下着暴雨。
衣服湿透了,头发落下水点,大量的汗水使我像个刚沐浴出来的人。
眼前模糊,窗外更是白茫茫的一片。
等等,我用手柔柔眼皮,放亮了再看。
眼前清晰,窗外仍是白茫茫的一片,就连离屋子最近的树干都消迹了。
我急忙打开窗户,一道水帘无尽地打在窗台上,大量水花溅湿了全身。
这不是一般的雨,我意识到了。
胸口都快被其撕裂,紧张感瞬间贯穿内心,自己在发抖、在打颤、在恐惧。
我用无知觉的手关上窗户,整个人如没骨头似的坐在地上。
普通的雨无论再怎么大,都是线性下落,给大地点状冲击,此刻户外的雨,是以体块的形式下落,在到达地面后,铺设为成片的面状。
点和面有多大的差距我不清楚,只知道面是无数的点构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