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垣说:“我刚进来。”
“我配好药了,你就在楼下等我吧,马上到。”
江垣挂了电话,把手机揣兜里,看着来来往往面色严肃的医生,他脱口就问:“你们这破医院环境这么差,不会是非法经营吧?”
医生一副吞了苍蝇的表情,指着江垣说:“你这人怎么回事?讲话注意点好吧?”
江垣:“没做亏心事就别急眼啊。”
周野下来的时候没有什么表情,他冲江垣扬了一下下巴,“走吧。”
江垣把目光放在他手里的药盒上,“这什么药。”
周野说:“我妈一直在吃的,国外的药。”
江垣拿来看了,药盒上都是英文,他大概扫了一圈,“你在网上查过吗?”
“查不到。”
江垣警觉起来:“查不到?”
周野解释:“医生说这种药物目前还没有在国内普及,他们都是从外面买进的,定期去香港拿货,所以很长时间会断货。”
江垣瞟了一下收费单上的价格,“这个真的有用吗?”
“我也不知道,我妈吃了一年多了。没做透析,感觉效果还好。”
“我怎么那么不信呢?”
周野苦笑一下,“你不信我有什么办法。”
“你不觉得你这样太……”
“你不要管那么多了,我有分寸的。”
江垣皱眉:“周野你长点心眼可以吗?”
“嗯,我知道。”
从医院出来,才八点半,两个闷葫芦低头走了很久的路,不疾不徐,朝着海大的方向。
最后还是周野先开口,问江垣:“你不回学校吗?”
江垣说:“还早。”
周野点头,指了下对街:“我去剪头,你去吗?”
“哦,行啊。”
这个点的理发店也没什么生意了,江垣坐在旁边等了会儿周野,他什么事情也没做,看着理发师的剪刀在周野的头发上游走,一片一片黑色的头发被削下来。
江垣从来没有陪别人做过这些事情,因为长时间的等待会消磨他的耐心。
比如陪苏阿细逛街的时候,女生试衣服的空当儿,他是真的坐地上就能睡着。
但是此刻,江垣却清醒地看着理发师机械的动作,完成他漫长的等待。因为在他和周野之间缠绕着的悲戚,时刻往他心尖上落针。
周野理完发,把眼镜戴上,抖落了一下身上的碎发,把目光投向那边也跟着起身的江垣:“你不剪吗?”
江垣说:“我头发只给我媳妇儿碰。”
周野闻言,微微一怔,而后微笑。他抚了一下自己的头顶,推门往外走,问江垣:“好看吗?”
江垣苦笑一下:“你还真敢问。”
“怎么了?”
“我没夸过男的好看。”
周野走到旁边的清吧门口,回过头笑着看他,红色的灯光招牌映在他脸上,在清秀的面容上徒添一层浅薄的欲望之色。
确实挺好看的。
江垣交朋友不看颜值,因为都没他帅。但是他身边的男生,还恰恰都长得说得过去。这种俗称“人以群分”的小默契,让他觉得有一些侥幸。
江垣告诉他:“刚黎清颜给我打电话了,哭了半小时,什么意思?”
周野一怔,“怎么了?”
“她没跟我说啊。”
“她前几天给我发消息说不想上学了,”周野仰了一下头,“估计在外面受委屈了吧。”
其实江垣一早也能料到,黎清颜这样软弱的性子加上她先天的语言障碍,让她的生活格局变得很小很小。
但是他不知道,她面对同情的时候怎么样,面对嘲笑的时候怎么样,面对陌生人的不耐烦的时候,她应该怎么样。
因为他不是残疾人,他没办法理解她对自己的恨。
江垣叹息:“那你还不去陪陪人家。”
周野立马回问:“你怎么不去?”
“我有对象啊大兄弟!”
周野问他:“怎么和好的?”
江垣回答:“牺牲自己。”
“你牺牲什么了?”
“我他妈可是连游戏都戒了啊……”江垣给他掰掰手指头,“你能想象吗?我现在每天的生活就是上课,做作业,陪媳妇儿学习,陪媳妇儿逛街,陪媳妇儿看电影,陪媳妇儿撸猫,给媳妇儿骂,给媳妇儿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