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场手术,工程浩大的程度对我来说,是前所未有的。我估摸着光是抽调血袋,就差不多用了全血库五分之三以上的血。更别提,在正常解剖结构的几乎是完全破坏的情况下,比剥丝抽茧要难上一万倍的清理工作,所消耗的时间。
由于其繁琐程度绝对的超乎人想象,我在手术过程中,无数次的想过要放弃。每每这个时候,我都会下意识地看一眼廖佳磊,通过他从双眼自始自终从未变过的坚定,来支撑着自己。
如此这般的循环往复,当手术中与在我打完最后一个绷带的结后宣布结束时,我看着眼前,双腿还算得上健在的病患,意识恍惚得就像是在梦里。
看着护工将病人小心地从手术台上移下来,我心中的劲仿佛一下子便泄了个干净,虚脱般一屁股坐在了地上,身子无力地靠在墙上,眼睛闭着,一动也不想再动。
就这样,不知道过了多久,一直也没有人来打扰。当我终于找回了些力气,缓缓睁开眼,便发现此时手术室内,竟只剩了我和看着比我状态稍好些的廖佳磊。
他不知从哪搬了把椅子,坐在手术台旁,左手手肘撑在台上,手掌扶着下巴,一副没什么力气的模样,眼神莫名地看着我。抛开客观上的生理状态不讲,他此时的精神状态,我想是个人都能看出,是十分兴奋的!
出于对神经活动也会消耗大量能量的考虑,我怀着怕他过度内耗导致晕厥的担忧,咳了咳开口道:“你既然还有力气,不快去收拾收拾回家,还坐这儿干嘛?”
他对着我笑了笑,目光闪烁不知道脑子里又在想些什么,过了好几秒才回答道:“这不是高兴吗?正等着跟你分享成功的喜悦呢!”
我闻言没忍住笑了出来,“呵呵”了几声便又感到一阵虚脱,一边停了笑,一边在心里暗叹,中午那顿饭怎么就没想着多吃点。长叹了口气,我兴致缺缺的说道:“你可别高兴得太早,她那情况,这往后,还不知道得怎么麻烦呢!”
他无所谓地笑了笑,开口道:“总归是避免了截肢,怎么着都是个值得庆贺的事儿!”
我听他这乐观的语调,也不由笑了笑,无奈地摇了摇头,看着他不解地说道:“不明白你为什么这么坚持不截肢,她的这个情况,是个医师都不会想要做修复术的吧!”
他脸上笑容未变,回答道:“其实刚开始我也是做的截肢的打算,只是之前…”他说到这儿犹豫了一下,像是想到什么,过了几秒才继续道:“你刚刚是没看见她家属的样子,要是你见了,肯定也不会想要让他们失望的。”
我闻言挑了挑眉,不置可否,敛了敛神色,继续问道:“就算这次没有到截肢的地步,日后相似或更大的风险也会接踵而来。漫长的康复阶段,也就意味着无穷无尽的麻烦,你有想过该怎么应对吗?”
他闻言神色坦然地摇了摇头,语气豁达道:“走一步看一步呗,还能怎么应对啊。”说着他起了身,一边向我伸出手来,一边说道:“休息够了吧,先出去收拾一下,请你吃晚饭怎么样?”
我闻言摇了摇头,没有去拉他的手,扶着墙自己起了身,随后动身向室外走去,开口道:“晚饭就算了,我还有事,要先去找个病…”说到这里时,我已走到了门外,不经意地一瞥向窗外,发现此时外面都市的夜景静谧异常,再看向墙上的挂钟,才愕然发现此时竟已是凌晨时分……
出于这样的认知,我皱着眉回头,十分不解地看着廖佳磊问道:“这个时间,C城还有能吃饭的地方?”
他闻言不由也看了眼墙上的钟,反应过来后,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说道:“没想到过了这么久,我还以为刚进入晚上呢!那这么晚了,你今晚在哪儿休息啊?”
我听言挑了挑眉,略一思索一边向休息室走去,一边回答道:“只能去休息室跟那群实习挤一挤喽,要不然还能怎么样。”
说完便没有再管他,眼看着就要进了休息室门,这时隔壁的手术室却突然地被打开了。由于这动静在此时比较显眼,我没忍住回头看了一眼。
入目便是三五个医护人员,神色恹恹地推着个移动病床出来。病床上躺着的病患头部一圈一圈的纱布,被护理棉网固定着,标准的一副刚做完开颅手术的样子。
隐约间感到到逐渐靠近的这群人,身上的疲惫丝毫不比我少,我心中不免诧异。意识到主刀医师不在其中,我不由又看向门口,下一秒,视线中便出现了唐生被另一个医师半扶着出来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