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五章 困于心牢
最后,我还是再度回到了医院,不为别的,只因唐生在短信中告诉我,韩芊苏醒了。
病房的位置,唐生也很贴心地在附在了短信中,我一路畅行无阻地到了病房门口,从进住院部大门到手握在门把上,预计用时不到五分钟。但这一切并没有什么用,因为在就要推开门的那一刻,我还是没用的地顿住了。知道时机很不合适,但无法抑制地在这样一个状态下,开始思考,我对韩芊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感情?
最开始,作为她残疾的丈夫的主治医师,我同情她,同时也欣赏她,寥寥两面,给彼此都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大概也因为这样,她会说:最信任的医师,是我。而因为她这句话,当然更多的也是因为之前的印象,无形之中,我自觉对她的责任,比对往常的病患,高了不少。
腰伤复发时,被逼着要住院时,甚至是低血糖晕倒后唐生劝阻时,我因着这份放不下的责任,没能做出理智的判断。我所有的愧疚,便来自于这里。
只是除了愧疚,还有一种更复杂的情绪,我现在才渐渐想通。
在大学入学的第一天,我与众多对医学怀有憧憬的同仁,站在广袤的蓝天下,认真而诚恳地宣读希波拉底誓言。说来惭愧,誓言内容,在若许年无数专业知识的堆积下,早已被我遗忘在了尘埃中。虽然这样,其中所倡求的公序良俗,自然早已潜移默化般,成了不可违背的准则。
只是偶尔,我好像也能想起,誓言的第一句曾要求即将作为医生的我,以自身判断力所及去践行我将所言。
我到底是不是一个合格的医生?
我没有想过,在经理了那么漫长的实习期,在看过了,也接手了那么多的病患,到现在,我还会问自己这个问题。在刚恢复清醒全身都处于暂时的瘫痪状态时,在接受复健忍受着从四肢百骸传来的如蚂蚁噬咬般难耐感受时,在耳鸣让我口不能语时。我想到韩芊,便想到了这个问题。
小时候每每犯错,不管大小,周女士都会相应地惩罚我。她告诉我,有了过失必然就会有失去,没有你无缘无故夺取了他人的利益,却毫发无损的道理。我把这些苦难,都当做我任性逞强做手术的惩罚,自以为这样能让自己慢慢变得心安。后来发现,不过是我自以为罢了。
我到底是不是一个合格的医生?
这个问题和浓浓得仿佛永远无法消失的愧疚一起,紧紧地如毒蛇般缠绕地着我的心。我对医院的眷恋越是深刻,心中的折磨越是强烈。
韩芊醒了我自然高兴,但我现在进去,面对因为我的愚蠢的判断而遭遇现在这一切的她,我该说些什么呢?
道歉自然是应该的,可是那之后呢?如果她原谅我,我就能心安理得地将自己从心中的困境中拉扯出来吗?而如果她不原谅我,我又该如何自处?
我想不通,可能无论想多久,无论怎么想,无论想什么,我都想不通。还是算了吧,别进去了,我都生活已经毁了,没有用的。我转过身,满心的沮丧让我恨不得立刻离开这个让我愁肠满结的地方,不经意地一抬头,看见了不知道在那儿站了多久的唐生。
“怎么不进去?之前不是一直嚷嚷着说要亲自道歉?”他轻轻地开口,却还是不可避免地惊扰了周围的空气。
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傻傻地立在当场,看着他嘴巴张了张,却一个字也没有说出口。他见状却皱了眉头,没再犹豫地径直就走了过来,扶住我的肩又开口问道:“之前听廖佳磊说你又不能听了我还不太信,怎么了?病情在反复是吗?不要担心,我帮你安排住院治疗,做些检查找到病灶,很快就会解决的。”
这一不留神,又出现了一个让我费解的问题,而我现在,实在是一个都不愿意去想。叹了口气,我不得已将脑中的另一件事,问了出来:“唐生,据说我跟你,结婚了?”
唐生闻言,明显可见地挑了挑眉,随后面色也变得有些不自然地揉了揉眉,顾左右而言他道:“能听到是吧?那反复的状况是的确有出现吗?什么时候开始的?还是去做个CT吧?”说着拉住我的手臂就要往检验科走。
看他闪烁其词,我自然是不依,将手臂挪出,反过来拉住他,眼神坚定的问道:“我问你我们是不是结婚了,这个问题不能回答吗?我印象中,你可不是喜欢逃避的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