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总有人问我最喜欢唐生哪一点,我回答不出,我以为唐生哪儿都好,哪儿都让人挑不出毛病,所以我哪儿也都喜欢。但我这时才想到,我对他难以割舍的喜欢,应该就是从这第一眼,开始的。
唐生看见我的模样也是一笑,我便更是十分窘迫,逃也似地就要走开了。实验室的八个解剖床,现在都被打开了,仅有的两扇排气扇在此时作用实在杯水车薪,而没有了对他人实验的关注,我更加控制不住泪水,哗啦啦地就流了下来。
正无奈间,手臂被带住了,感到有一个力道,温和却不容拒绝地拉着我往外走,而我只能迷迷糊糊看到了一个白色的高大背影,到得室外,听见了一把温润的声音响起,对我说着:“闭上眼睛吧。”
低沉的音调,让人不自觉地放下了戒心,我听话地闭上了眼,恍惚中,感到一只指节细长的手,正拿着一张卫生纸,为我拭去眼角的,脸上的泪水。
在眼中的刺痛消失后,我试探着睁开双眼,入目,便是唐生那张,放大了的俊脸,还有那双。盛满专注的温柔的眸。
早已记不起当时心中是动情更多,还是害羞更多,也记不起那天是如何结束。只是那日之后的的无数个夜晚,唐生总会入梦。
在梦中,他什么都没有做,只静静地站在我对面,只静静地看着我,在我求学的漫漫长路,静静地温柔着时光;在梦中,我总想上去拥抱住他,就像现在,这样拥着;在梦中,我想他一定也会回拥着我,就像现在。
梦境和现实巧妙的结合,那感觉总是美妙的,不知过了多久,当我终于被唐生轻轻推开,当包裹着自己的温暖渐消,我才回过神来。
先是愣愣地看着他,只见他双眼晦暗不明,虽不似记忆中的样子,但其中的淡淡的安抚,真实地传向了我。我来这儿的一路上,那么多的不安与惆怅早已消失殆尽,慢慢平复了情绪,便也冷静下来,退了一步,向周遭打量过去。
李希瑞还傻傻地站在门口,眼神怔怔地看着我和唐生,我见状漫不经心地收回看她的眼神,心里暗自吐槽道:哼,看什么看,没看过秀恩爱啊。
再向别处打量过去,发现这小小办公室,现在还挺热闹的。
首先是陈溯正坐在他座位上,面前摆了一本翻开的病历,他的对面,刘逸靠着桌子角站着,板着一张脸,没什么表情,他的旁边,还有早上那个手术护士。
再考虑到唐生还出现在了这儿,我后知后觉地感到事情很微妙啊。
想到这儿,我正要发问,唐生却开口了:“杜茜,你带着李希瑞先出去吧,我们有些事要谈。”
我闻言当时就不高兴了,正待发作,李希瑞却猛地关了门,抢白道:“我不出去,我什么都知道了,今天不把所有事弄清楚,我是不会离开的。”
陈溯这时对着她发话了:“我刚刚碰到神外的王医师了。”
李希瑞闻言有些懵,“啊,那,那又怎么了?”
“他问我实习生无故旷工怎么算。”
李希瑞面色严峻,斟酌着开口道:“啊?怎,怎么算。”
陈溯皱着眉头看向她,说道:“我其实也不是很清楚,一般只是扣点实习分,但要是才上来两天班就长时间旷工,应该,会被开除吧。你觉得呢?”
李希瑞闻言,面露惊恐,半句话没再说,就转身向电梯跑去。我看着她的背影,不仗义地很想笑,真是没想到啊,陈溯还有这样的一面,真是,深藏不露啊。
正幸灾乐祸中,唐生又开口了:“那你还愣这儿干嘛?还不快去值班?”
我这才发现,李希瑞走了,我就得孤军作战了,唉,这都什么事儿啊。
我抬头瞪着唐生,开口道:“你知道我刚才去哪了吗?”
“去哪了?”
“我去找谢……”
还没说完,被陈溯打断了:“你不是说你家里出事儿了吗?这撒谎骗假的处分,你知道是什么吗?”
我愣住了,处,处分?我不知道啊,会丢工作吗?那我是该坚持把实情说出来,还是为保工作继续撒谎啊?
没想到啊,没想到,我这从业以来第一次对自己人性的拷问竟然发生在这种时候。
看着陈溯沉静无波的眼神,和刚才看李希瑞时,可以说是如出一辙,我深深地陷入了无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