检查结果在手术过程中被送来,在那之前的手术中,我们确定了断裂的肋骨插入了胸膜腔,只是比较幸运地并没有造成气胸。但我在副手协助修复过程中,却发现病人左侧胸腺部分,有囊肿现象,看血常规检查结果,肿瘤因子也的确偏高。
由于对妇科的了解不多,我难以确定是否为胸腺癌,再加上修复工作也就要进入尾声,我与廖佳磊商量着,先取下一小部分活体组织,便不再做其他处理,先将这次的急救手术做完了。
下了手术后,我先将活检组织制成石蜡标本送到检验科,由于检验结果得七天后才会出,我先通过病历系统找到患者的既往病史,看到她两年半前曾因为宫颈癌做了子宫全切手术,心中便有了思量,忙找到唐生商量。
一般来说,继发性乳腺癌不会因宫颈癌引起,但由于不能排除有原发的可能,所以还是很有必要讨论一下是否要将她转移到妇科继续治疗。唐生当时听完我的转述也很是想了一会儿,最后做的决定是先留急诊观察,等病检结果出来,再做定论。
对于他的方案,我没什么意见,对于不太了解的东西,我想法不是很多。下午的时候,病人从麻醉中清醒过来,我去妇科找了一个认识的同事帮忙,她过来一阵问诊后,也是不太确定,大概考虑到妇产科现在病床不太够,便也认同了唐生的想法。
这件事本应该暂时告一段落了,不知谁泄漏了消息,几个小护士在护士台聊天中无意提到了其中一些情况,好巧不巧还让患者的婆婆听到了。说起来,这人总是奇怪,有的人随着年岁增大,往往对身外之物会慢慢看淡;有的人,却越老越固执自封,活得谨小慎微,一点责任都不愿意承担。患者的婆婆年近七十岁,衣着得体,气质却平平,她的价值观,需要被归类为后者。
在出检查结果的那一周时间里,她曾无数次地旁敲侧击患者的病情,由于廖佳磊每次都只说一些骨科方面的情况,她不太满意,总要找到我这儿来。我总是一边无奈地感叹她的老当益壮,一边严肃地将廖佳磊的话一字不落的复述一遍……
被我们倾注了一定期待的检验报告,一定程度上,十分对不起我们的期待。看到病理学医师在结果栏轻描淡写的“病理不明”几个字,我和唐生对视了一眼,清晰地看到了各自眼中的无奈。
患者婆婆知道这件事的时间我估计应该比患者的主治医师还快,因为在我拿到报告后还不到一个小时的时间,病房就闹开了,而我和在廖佳磊闻讯赶去的路上才抓住机会跟他说了报告的情况。
在到达病房之前,我一直想不明白,连我们都不清楚病人是否患病,家属是在闹什么。到了之后一看室内状况,我更是迷糊了,那老太太怎么就在病房这半公众场合谈起家事来了?还有这人还病着,他们怎么想的,在这个时候谈离婚的?
到今天季会开始,他们一家人的争执都还没有结束,在他们坚持不懈地一直追问下,患者乳腺是否患病,到底需不需要在早期还未大面积扩散时实施切除这一问题,也渐渐演变成困扰急诊、妇科和病理检验科三个科室的难题。
将这件事放在季会上讨论,是经过三个科室众人深思熟虑,当然最主要是经过了院长点头首肯的结果。值得一提的是,H院现任院长,李国凯前辈,在成为院长之前,还有个广为人知的响当当的名号——国内病理检验三巨头之一。
由现任病检主要负责人大致简述完病情后,妇科副科长阮医师站起身来,开口说了话:“这位病患的状况,我其实是近两天才深入了解到。怎么说呢?的确是不好下定论,肿瘤指标倒高不低,乳腺和卵巢又都出现了占位性囊肿,虽然说可能是有女性内分泌周期的原因,但到底是病理还是生理谁又说得清呢?我的意见,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趁现在还在住院期间,将右侧乳腺摘了。”
我闻言眉头没忍住跳了跳,想起了病患的婆婆那副还要手术就立马让离婚的架势,心中有些难以抑制的担忧。
这时检验科科长起了身,说道:“我不太同意阮医师的话,相信刚刚大家都听到了病检的详情,总体来说,除了肿瘤指标偏高,乳腺导管上皮细胞出现化生现象外,其他指标均未达到足以支持乳腺癌成立的程度。现在病人的体表感觉不大,我认为这个情况,切除了乳腺,弊大于利,难道不是,使用药物治疗更为恰当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