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回学校的时候已经是一个星期后的事了,这些天一直忙着爷爷的事,和听从安排我和弟弟的抚养问题,我那时高二,学业很重,学校离家又远几乎不用回去,我跟父亲说我不用跟谁过,偶尔回来的话,我也只想回爷爷的屋子,而且爷爷临走时也曾说过这老房子留给我和弟弟与旁人无关,父亲没有说什么,他也没有权利说什么,他的现“夫人”也有抗议过,不过都被镇子上的长辈们斥责了,还被告知,如果不服可以上法院,至此她才不再有话。长辈们说弟弟先跟父亲他们过,我没说话,因为我知道那时我没有半点能力养活弟弟,弟弟,那时却说他要住校,他那时边说边看了看我还对我灿然一笑,其实那时我知道弟弟的心里年龄比同龄的大,但我不知道竟是大那么多,那天我很难过,紧接着就是存款问题,早在之前爷爷就把他的存折、房契和几件老东西让我收起来,说他年纪大了怕记不住弄丢了,我没做他想,只单纯的想,是老头说的那样,一直到人都散尽了,那些东西我都没提过,更没拿出来,不为别的,只是明白这是老人给我们留下的最后的东西,倾其一生的最后的东西。
☆、杂乱的回忆十
次日醒来,程翼已经去上班了,床头放着他给我的字条:景秋,你知道我第一次是在哪里看到你的么?醒了别忘了吃早饭,厨房里有我早上榨的豆浆,还有点早上买的小笼包,多少吃点。
我又闭上眼伸手在枕头下摸索手机,半天才想起和程翼婚后的第二天他就帮我夜夜关机并把手机放在我床边的抽屉里,我打开抽屉取出手机等开机了发消息问程翼道:我们第一次见面不是那年我去南京取我的第一本小说出版的签约么?程翼回道:那是你第一次见我,而我第一次见你却不是在那时。我回想了好久好久,那时我还是百舸的女朋友,那时我还放不开百舸,尽管从一开始我就明白我和百舸不会有结果,但是是什么舍不得呢,我不知道,那天在商场手机突然来了信息:给你讲一个笑话,两个去过北极的人,一个说那边冷,我刚点燃的蜡烛火苗,立刻就就冻住了,另一个说,这算什么,我在那边刚讲的话,立刻就冻住了,需要放进锅里炒炒才能听的见。我闷了半响就是没想到要笑,回道:好冷。百舸回道:因为是在北极啊,你知道这在哪里看到的么?我继续回道:百度到的吧?百舸过了好一会儿才回道:男厕小便池墙上的文明用语。我恶寒,仿佛都能想到百舸那张笑的急剧变形的脸,恶狠狠地回道:你知道我现在想干嘛么?百舸回道:想抽死我,对么?我面无表情的看完百舸的回复,不动声色的收回手机。八点下班时间,我换好衣服走出商场,匆匆拿着室内设计的材料要回培训班,现在弟弟的学业只到初中,国家实行九年义务教育,所以现在他的学杂费我都不太担心,父母亲那两边给的抚养费也够他的开销,一般每月还能结余不少,弟弟都自觉地存到银行卡里,我唯一担心的事以后他上高中的钱,虽然爷爷也给给我预备了上大学的钱,但也仅限,毕竟一个老人家没有收入,能做到于此我已是万分感激。我也知道以后要用的钱还很多,所以大学的录取通知到来的时候我没有高兴,只是当一张书签夹在正看张爱玲的《半生缘》,也许冥冥之中早已注定。
春困秋乏夏打盹,我就是在这样一个季节里,从事我的第一份工作,那时我只身一人拖着我的行李来到了这个城市,那时是八月这里虽然不像老家那么热,但闷闷的,就像一个人中了暑似的,的确我也中了暑,回想那段日子,居然不记得自己试怎么熬过来的,我的人生之中要感谢的人可以数的清,那是一个闷热的午后,我提着行李站在行人匆匆的站台上,没有了来时的紧张和兴奋还参杂着伤心,现在突然落地只感觉无比的茫然,顺着人流走出火车站,站在诺大的广场,举目四望到处都是人,不断有人在我旁边说话:“小姐,要住旅馆么?我们旅馆二十四小时提供热水,网是二十兆的,……”、“小姐,要住宾馆么?我们宾馆……”,“小姐,要买……”
某天,我和小赵坐在高高的路旁的栏杆上,他拿着一罐啤酒,有些醉意的对我说:“景秋,其实我从小一直就好佩服你,甚至毫不夸张的说,在你来这座城市之前,你一直就是我心中的偶像,但是那天去火车站接你的时候,我突然发现你好瘦弱,好让人心疼,我从来不知道你也会脆弱的。”说着他咕咚咕咚的喝了口啤酒,我坐在栏杆上没有言语,那时头发已经很长了,我用左手撑着栏杆,懒懒的斜着身子,随微热的风吹乱我的长发,目光散乱的盯着他看,他不看我依旧慢慢说道:“那天你好像一个小孩,像被人丢弃的小孩,拖着行李箱走在人海里,但是我一眼就找到了你,不断有人从你身边走过,你那时好瘦好瘦,被这个人蹭一下被那个个人碰一下你都站不稳,就一眼我没忍住,哭了,你肯定笑我没出息吧?”边说边转过头看我,发现我依旧懒懒的不动,轻笑着抚了抚我被风吹在空中的头发,又转过过头道:“那时我就想我要找到一个人能对她好一辈子,不仅仅是真心对她好一辈子、还要有能力对她好一辈子,不要让她那么累。”说完他又喝完剩下的酒,我凑上前接过空铝罐子,对着右边不远的垃圾桶,临空一个完美的弧度,矿矿几声后铝罐子安静的躺入垃圾箱,然后跳下栏杆,夏日的阳光很是毒辣,但傍晚的夕阳甚是柔和,我沿着柏油马路走着,太阳渐渐夕阳西斜,我的脸上被洒下的夕阳染成怀旧的金黄色,影子被拉得斜斜的好长好长,小赵几步赶上我,我幽幽的道:“小赵,其实我从来就不勇敢,从小你们怕蛇怕蟑螂老鼠,我一样怕的,每次其实我比你们更想跑的远远地,但是我怕我弟弟会担心,会像我一样,所以我必须要不怕,我从来没想过会有人会来帮助我帮我像爸妈一样,你是知道的我的父亲母亲和我们形同陌生人,所以我很小的时候就知道,以前不管怎么样我觉得还有爷爷,但自从你奶奶过世后,我就一直怕,这一生我觉得我最幸运的是就是遇见你和老大他们,因为你们无时无刻都心里有我,重点是会关心我,人们常常对一个陌生人好都算是有大爱之人吧,但是那毕竟也只不过是同情,但你们不同,能和你们相交,我此生很好。”小赵紧走上前一步,一只胳膊搭在我的肩膀上,紧紧的勒了一下,我们在太阳落下时相视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