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极为诧异地看了他一眼,说,“你学这个做什么?你难道还能一辈子在这小地方放牦牛不成?说起来,你在家里待到什么时候,是不是该走了?”
穆沉默了片刻,最后笑着说道,“阿托,我什么时候说过要走?倒是你这话,怎么仿佛是想要赶我走似得。”
“难不成你还真要在这里呆着?”父亲抓了抓头发,显然在愣神,好半天终于又说道,“你妹子也不成的吧,人家可是城里头的姑娘。”
“妹妹她……”穆想要反驳却不得不又一次沉默。他无法回答这个问题;毕竟纱织说过,她不可能不管城户财团,总要生活在日本的。
就在这个时候几个身着军装的人出现在不远处,纱织和贵鬼也跟在一旁。显然父亲和人家很熟稔,已是热情地挥手打招呼。那几个军人倒看上去有些尴尬,一旁的纱织也似乎不太自在,而贵鬼则是一脸诡谲,像是想笑却又知道自己不该笑。待几个人走近了,其中年龄最长的一位军士走近前来,小心翼翼地说道,“阿曼德大伯,我们方才见到这个小妹妹,似乎是外地人,怕她是走丢的还是被坏人骗了,没想到隔壁的大姐却说这是您丢了许多年的女儿,如今找回来了。这可怎么回事?她难道真是您女儿?”
穆一愣,忍不住无声地叹了口气。他心思几转,可还没想到借口却听父亲已是乐呵呵地答道,“对的,对的!我闺女刚出生才三天就被,被不知从哪来的陌生人趁我们不注意抱走了。阿穆这些年在外面一直努力地在找妹妹。我是没抱什么希望,没想到他还真把闺女给找回来啦!你问阿穆,真是我闺女!”
几个军人一致掉头怀疑地望向穆。安静了片刻后方才说话的年长者似乎认出了穆,惊讶道,“阿穆真得回来了啊,你这几年变化也真不小,我都快认不出了。这小妹妹是你带回来的?我记得两年前就听县上都在传,说你是县里的高考状元。你现在在哪个城市读大学,乌鲁木齐么?”
“不是……”
然后穆就意识到自己根本无话可说,而周围的战士都用如临大敌的怀疑眼神望着他。穆正无奈地腹内编故事,一旁的纱织已是鞠了一躬。一个字色勒库尔语也听不懂的她大致看懂了外人的疑虑,忙着用汉语回应道,“我的证件都在屋里,可以进去一下,拿证件来给几位先生查看么?”
看过纱织的日本护照几个军人更是一头雾水,但至少不再显得如临大敌。其中一名小战士来来回回将护照翻了好几遍,突然说道,“呃,小妹妹,你的签证只能入境后停留30日,后天可就到期了啊。”
就算是山崩地裂仍面不改色的纱织,这会儿的微笑也比哭脸更别扭。
入夜一家人帮纱织收拾行李的时候气氛似乎有些沉闷。贵鬼拧着一张小脸,若有所思,穆比往常愈发沉默,而纱织虽然言语自若,脸上却挂着挥不去的惆怅。只有父母亲显得最为自然,就仿佛消失了十五年后失而复得的女儿呆不足一个月又要离开是再平常不过的事情。母亲一边包裹牦牛肉干和奶条一边柔声说道,“还剩下的牛肉干我给你都包上了,你带着慢慢吃。只是每日不能多吃,你胃不好又吃不习惯。牛肉能放很久,你慢慢吃。奶条得在月内吃完了,再放下去定是要坏的,你可别忘了。”
纱织一一应了,也没有解释其实她得花许多力气手段才能将这些食品带回日本。
父亲从箱子底下找出一支白森森的哨笛,递到纱织手中,“这是我去年新做的鹰笛,本想着给阿穆的,但既然你回来了,还是先给你才是。”
穆玩笑道,“阿托却也太偏心了吧。这不是我的成年礼么?妹妹还没成年就把鹰骨笛送她了?”
父亲极为自然地应着,“毕竟你妹妹这么多年不在我们身边,你让让她也是应该的。我明年再给你做一支。哎呀,之前都没想起来这件事,没来得及教夏依达吹鹰骨笛。等你下次回家啊,夏依达,我教你吹。”
纱织点了点头,小声说道,“我多半要到冬天才能回来住了。”
“你要是空了就回来看看,但若是太忙来不成也别太担心。你空了就回来。你现在不住在圣域了,却住在哪里呢?有没有人照顾你?钱够不够用呀?你带点钱走;别担心,我们这些年养了许多牛羊,家里不差钱,你多带点。要不然……”父亲想了想,转向穆说道,“要不然阿穆你多陪妹妹一段时间?你和她一起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