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域是真正得空了,只剩下他一个人,茫然地站在紧闭的无形的门后。
迪斯马斯克在空荡荡的圣域里枯坐了两日,第三天的早晨他将巨蟹宫留在了身后。其实他仍然没有想清楚这一切。他可以潜入巴勒莫警署,可以销毁当年的卷宗证据,可以威胁恐吓可能存在的证人(虽然有证人存在的可能性并不大),但之后呢?他仍然不知道该怎样面对自己的亲生父亲,也想不出仍然存在的圣域权威会如何处置他,更不清楚应该想象憧憬一个怎样的未来。但再混乱这一天他也必须离开圣域赶回家乡——今天是妈妈的祭日。
他在城市尚沉睡的一大早就来到母亲埋骨的墓园,神情寂寥,双手空空。以前他都会带着花,至少会在墓园外不远处的一家花店里随手拿上一束,但这一日他来得太早。其实就算花店已经开门了迪斯马斯克估计也不会像以往那样进去买上一束花,毕竟现在他是通缉犯。迪斯马斯克没有想到尽管大半个城市尚在沉睡,居然已经有人站在他母亲的坟前,像守护神一样面对着墓碑垂首屹立。他的脚边堆着好大一捧花,金光灿烂仿佛地中海的艳阳。那人转过身来,晨光下微卷的金发与精致的脸庞更显耀眼。
“阿布?”迪斯马斯克先是一愣,然后咬牙;他也不知道自己更多是惊喜还是惊吓,“你怎么在这里?”
“等你;我知道你一定会来,毕竟是你母亲的祭日。”
“又是等我?你也听说了?”
“听说?你是指什么?”
迪斯马斯克暗暗松了一口气。恰恰因为阿布罗狄是最亲密的朋友,他反而不希望好友牵扯到他的这件事中。一个撒加已经够头疼了,不需要再多一个人。不过如果是阿布的话大约会一心维护他吧?也不知道这个一向硬气执拗的美人为了他会做到什么地步,又会与什么人为敌。
阿布罗狄又是解释道,“是小姑娘从日本打电话给我,说你又回到了圣域,看上去好像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她想让我来看看你,确认你一切都好。”
“日本的小姑娘?”迪斯马斯克还得想两秒钟阿布罗狄说的是谁,“你是说女神?我的天,她还真有精神。”
“所以说你还好么?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迪斯马斯克想了几秒钟,努力编出来一个最逼真的故事。他说,“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又和老头子大吵一架。你也知道我几个舅舅都在监狱里,也没别人了,无处可去只好回圣域避几天。”
这个故事比讲给女神听的直接推脱显然好不少,但是要骗过阿布罗狄这样的朋友也是不可能的。阿布罗狄微微侧过头来,用他那双完美无瑕的湖蓝色眼睛静静地看着多年的好友。迪斯马斯克被他看得气短,甚至忍不住想或许应该告诉阿布罗狄真相。于是他转移话题,说,“亏得你还找到这来了,还给我妈妈带花。说起来你带的什么,水仙花?我还以为你只弄玫瑰呢。”
“黄水仙,”阿布罗狄说,“我也去了一趟圣域,这是从你的坟墓前采来的。”
迪斯马斯克一愣,“这都几个月了,居然还开着?”
“水仙花的花期是很长的,尤其在希腊这种温暖的地方。”
迪斯马斯克弯腰从那一大捧花抽出一支捏在手里,出神地瞪着金灿灿的花朵,半晌他将那一支花放在母亲的墓碑上,说,“其实不合适。妈妈一辈子都想逃脱家族的命运,也没做过什么太过分的事情,但最后不一样进了监狱?又有谁谅解她?更别提什么新生。她不像我那么好运气,就这样从坟墓里爬出来了。”
☆、罪与罚(6)
迪斯马斯克还记得复活的第一日,自己在圣域慰灵地的花丛中醒来,就看见周围漫山遍野都是黄水仙。和空中艳阳一般鲜明热烈的花朵将慰灵地的墓碑都淹没了大半,晃得人几乎睁不开眼睛,浓郁的香气盘绕在身周,甚至盖过了风中海盐的味道。那时候他还虚弱得站不起身来,自然不会去想那些花朵的来路和意义,但看着这大片大片的金色,他却没来由地松了一口气,然后只觉心情大好。
后来的日子里他了解到慰灵地的水仙花是女神回归十二宫后种下的,之后的两年里尽管战火不断,慰灵地里的花海却从未现出败象。便是在刚刚复活所有圣斗士后的忙碌中她也未曾忘了那些花。迪斯马斯克曾经在慰灵地里撞见女神,顶着地中海的大太阳站在花田里,指挥着好几个人为花草浇水松土。路过的他先是带着几分莫名其妙地观望少女忙碌,然后胸中便渐渐升起了一股非常微妙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