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熙宇听樊音说，他读的小学，中学，大学，研究生，甚至他读的专业，都由他母亲来决定，稍稍有些不顺着母亲的意，她便会，马上自杀。
每天樊音吃了什么饭做了些什么，母亲必须得知道。要是樊音有所隐瞒，也同样以死相逼。
这一次出国，不知道樊音做了多少努力才让他母亲点头，但他母亲只允许他出国半年，半年一到，必须回家，否则——
肖楚终于明白樊音其实很爱笑，却一直笑不到眼底的原因。
李熙宇躺在座椅上闭目养神，“你不知道，樊音很多时候都撑不住，也想一走了之，我都记不清他洗过多少次胃了。但他每次顺利活过来的时候睁开眼看我的眼神，我都不知道自己做的是不是对的。”
肖楚已经说不出话了，李熙宇闭着眼睛不知道，继续说着：“有一天他跟我说，活着真的累了，看到了一本小说，发现另一个世界很有趣，死也变得不那么可怕了。但在死之前，想见见那个作者。所以我就托了些朋友查了你的位置，你别怪我啊。”
没听到肖楚回应，李熙宇睁开眼，看到哭成狗的肖楚，长叹一声，“说实话，我不知道樊音是不是真的喜欢你，他一直都不是在活自己，但至少，你是那小说作者的身份，让他有了一些想活下去的念头。但这一次……我真的不知道他发生了什么。”
肖楚转头问李熙宇，“那我回国，能不能把樊音带回来？”
李熙宇的眼睛也有些红，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困了，他声音沙哑地道：“不是我打击你，这次回去，能不能看到活的樊音还是一个问题。”
“你说什么？”
“不管他是提前走还是满半年走，他跟我说过，他一回国，就会死。”
李熙宇依然忘不了，樊音说这话时，风轻云淡，却满是绝望的脸。
☆、第十章 曲终人散
樊音回国参加一个葬礼，母亲的葬礼。
他在日本接到电话的时候，很平静，没有悲伤，也没有欢喜，但他必须回国。
那就回去吧，反正这次回去应该死不了了。
能逼死他的人已经不在了。
樊音知道李熙宇查邮箱的习惯，所以他并不担心李熙宇会提前知道他回国。至于肖楚……樊音和肖楚说完晚安的时候，樊音已经登机了。
他倒不觉得回国是件大事，他只是有点舍不得，不知道舍不得什么。
他的时间把握得刚刚好，他回国刚下飞机的时候，李熙宇和肖楚才到机场，距离下一个飞厦门的航班还有三个小时。
他开了飞行模式，循环播放着自己翻唱的《九张机》。
樊音走出厦门机场时，他有些迷茫，忽然想不起自己家的方向在哪里，却忽然想起了自己舍不得的是什么。
舍不得那短短三个月的自由，舍不得那个跟他理想型完全不沾边的女孩。
熟悉的疼痛蔓延全身的神经，他有些喘不过气来。
樊音的母亲昨天被亲戚发现在家里自杀身亡，死因是服了大量老鼠药。亲戚到樊音家时发现门没锁，一推就开，找到樊音母亲时，一摸，全僵了。
家中亲戚见到樊音后都纷纷指责，都说明明知道自己母亲有病还让她一个人在家云云。
樊音默默听着，别人问也不回，安静得让人有种，死的人并不是他母亲的错觉。
樊音母亲死后三天下葬。
那一天，他成了没爹没娘的人。
那一天，他见到了肖楚和李熙宇。
那一天，他一身黑色丧服，脸色平静地跟肖楚说：“我们分手吧。”又跟李熙宇说：“你也回日本，不用等我。”
肖楚看着樊音不哭也不闹，李熙宇不点头也不摇头。
李熙宇知道，他想要和这世界上的人都断了联系。
肖楚掏出口袋里的机票，递给樊音，“想来你也不去北海道了，还是先把机票还给你。”
樊音接过，肖楚并不放手，抬眼一看，发现这个女孩正倔强低着头，死活不让眼泪流出来。
樊音还是第一次看到她的素颜，好像要比化妆的时候要清秀得多。
他想抓住她的时候，她已放开了手，跟李熙宇离开了。
如果还能抓住的话……
肖楚出去之后，再也忍不住哭得一塌糊涂，像个受了委屈的小孩一样放声大哭，路人纷纷侧目，李熙宇的心情也不太好，一时间也不知怎么去安慰，于是任由肖楚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