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呼吸渐渐平稳,看见了他左肩后方的伤口。
不比她缝合的伤口那样精美,那里的伤口,明显也是缝合过的,但疤痕狰狞,像被狗啃过。
她问:“干你们这样经常受伤?”
“嗯,”周锐气息短促,模糊地回答。
“你肩背后的伤是怎么来的?”余绯问。
周锐不解。
他背后不止一处伤,余绯用手指轻轻摸了摸,说:“这处。”
周锐的背脊随着她这一轻触,微微的颤了颤,说:“□□弹片蹦进去了。”
余绯喉间一涩。
她问:“谁给你做的手术?”
周锐轻笑,“没人给我做手术,巴彦用刀子把弹片挖出来,用酒精消了毒,随便包扎了一下。”
“……哦,”余绯拆线的速度变慢,“你们队没配备医护人员?”
周锐淡笑,“谁愿意进队出生入死?”
余绯愣了愣,没说话。
外面很冷,他的皮肤依旧很热,摸起来很舒服。
她鬼使神差地生出贪恋感,就像冬天的猫,贪恋阳光的温暖。
她抿了抿唇,有所顾虑地问:“这么说,干这行容易死人?”
周锐说:“是。”
余绯斟酌着,问:“你队里死过人吗?”
周锐浑身一僵,脖子上的血管根根冒出,纠结得像老树的根。
他说:“死过。”
余绯一顿,抬头看着他。她呼吸滞了滞,淡淡地说:“节哀。”
周锐却“呵”一声,“许多年前的事情了,早就不哀了。”
“哦,”余绯点点头,继续拆线。
拆线的工作相对简单,可她却花了很长的时间。
厨房里传来蘑菇的清香,余绯拆完所有的线头。
她收拾好东西,关了医药箱,说:“你以后要看伤,可以随时来找我。”
顿了顿,又皱眉,说:“当然,我希望你来找我,不是因为受伤。”
周锐没有回答,木头扯着嗓子在厨房里喊:“吃饭啦!”
……
雨小些之后,余绯和许萦等人准备离开。
许萦说:“主任问我们什么能回去,卫生院还要准备下一场体检。”
离开时,恰好是下课。
吴西和吴东两兄弟从教室里蹿出来,把蘑菇统统塞到余绯的车子里。
余绯还来不及阻止,又窜出一群学生,抱着野菜、水果、鸡蛋,统统放在车旁。
也不管余绯等人会不会收,放了就跑。
许萦哭笑不得,“这群人,只闻新人笑,不管旧人哭。”她瞥余绯,“去年这些东西,都是送给我的!”
余绯和白浩然等人把东西搬进车后箱。
几人上了车,车行驶在泥泞的小道上。雨水糊住玻璃,窗外的景色一片模糊。
余绯忍不住看向渐渐远去的村小,孩子们还站在雨中,向他们离开的方向挥手。
涔涔雨声里,飘来孩童的再别的山歌,一声一声,在山雨中沉浮。
余绯的目光在雨幕中逡巡,始终没有发现周锐的身影。
……
车辆在混满泥浆的乡村公路上前行。
颠簸起伏了半小时后,才上了水泥路。
驾车的白浩然加了速,许萦提醒他:“开慢点。”
白浩然笑:“放心好了,我开得很稳。”
许萦蹙眉,“这里的路情况和复杂,你谨慎些。”
恶劣的天气里,出行的人很少,道路上只有零星几辆车。余绯坐在后座上,闭上眼睛,半梦半醒。
忽而感觉车速缓了下来,她身体往前一倾,睁开了眼。
“怎么了?”
白浩然指着道路前方,说:“前面好像出了车祸。”
前面公路像浸泡在水里似的,有个男人站在路中央,向车子招手,看起来很焦急。
离他不远处,有两辆摩托车,其中一辆倒在地上,旁边有个人趴着,像是昏迷了,一动不动,还有个男人在抢救他。
蒋蕤蕤说:“他们在向我们求助。”
招手的人不断向驶过的几辆车招手,车子都绝尘而去。
白浩然停下车,对余绯说:“老师,我下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