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人”是谁,不必任珂明说,白严朝也心知肚明。
医闹伤人,且受伤的人是程等。
仅凭这两点,就足够这件事在最短的时间内,以最迅速的方式,发酵并传播开来。
其实,出事当天现场早有人报警。
程等刚被送进手术室,闹事的患者家属就被警方控制起来。
一起接受询问调查的,还有当时在场的医护人员及其他病患和围观人员。
但不知从何时起,这样一件简单的医患伤人事件,在外界流传开来时,却渐渐变了味道。
有人说,这是一起医疗事故,中心医院的医生把一个年轻小伙子的耳朵给治坏了。家属去讨说法,闹将起来,不小心伤到了旁人。
而程等,不是他们有意打伤的。而是他自己见义勇为,为了救人,才受的伤。
最后,医院为了掩盖医疗事故的真相,一定会起诉患者家属。
这传言,真假参半,却让无数不明真相的路人,信以为真。
初时,丁成担忧着程等的安危,又顾及着任珂,只叮嘱公司的公关部,将程等受伤一事极力压下,容后再揭。
没成想,事情非但没有压下去,反而有越来越多的人将矛头直指院方和任珂,骂院方包庇凶手,骂任珂不配为医。
而真正行凶伤人的病患家属,却成为了众人同情的弱小。
有媒体公众号在平台的文章中,如此写道:
儿子不幸受伤,送来医院,却被无良医生毁了耳朵,年迈的父母讨要说法,却被院方拒绝,差点被打。
幸得程等庇护,才得以全身而退。
至此,坊间传言,已彻底颠倒黑白。
任珂其实不在乎外面那些人怎么骂她。
但她决不能容忍,对方以此为锲机,逃避罪责。
他们利用人们从众的心理,将自己扮演成弱小,将程等说成英雄,把医院和医生定义为罪魁祸首。
以为这样,就可以逼着程等和解,迫使院方忍气吞声,最后,警方即便证据确凿,也要考虑事件的后续影响,而酌情轻判?
呵。
休想。
任珂低垂着眉眼,安安静静地坐在程等的床旁,消瘦的背影落在白严朝的眼中,说不出的羸弱。
以至于,他忍不住地提醒她,“这会让你陷入众矢之的!如果医院不愿将此事闹大,你却反其道而行之。任珂,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我知道。”
微哑的女声响起,轻柔的好像窗外的春风。
偏偏那一字一句,却最是坚定不移,掷地有声。
“我不在乎。”
她说:“他们既然伤了他,就该为此负责。我只要他们受到应得的惩罚,哪怕舍了这身白褂,也在所不惜。”
闻言,白严朝深知无法多说无益,便道:“你想怎么做?”
“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任珂依然微微笑着,莹白的指腹轻柔地摸着程等露在被子外面的左耳,“我只有一个要求。”
白严朝:“什么?”
“不和解,不妥协,不要赔偿,若能重判,自然最好。”
“重判”二字沉沉地落在白严朝耳中,他心里一紧,忽地恍然明白。
任珂这是早已打定主意,无论如何,也要为程等出头。
即便今天来的人不是他,也还会有其他人。
说来可笑,枉他刚刚还搜肠刮肚地给她分析利弊,梦想着能够说服她,不要冲动。
可醒着的人,怎么可能叫得醒一个装睡的人呢?
思及此,白严朝自嘲地笑了笑,目光落在程等的身上,心里就有点羡慕。
自己身边怎么就没有一个这样的小青梅呢?
想想真糟心。
糟心的白律师把悲愤化为动力,伙同丁成一起奔波数日,事情很快有了进展。
一方面,出事当日被路人拍摄的现场视频很快被传至网上。
虽然视频做了消声处理,但丝毫不影响观者从画面清晰的视频中,分辨原委。
舆论一夕倒戈,矛头重新指向闹事家属。
而另一方面,程等醒后,经有关人员伤情鉴定,属轻伤二级较重,遂警方依法对患者家属提起公诉。
开庭那天,任珂与同事,及几位在场的其他病患家属,一起作为证人出庭。
因证据确凿,案件清晰,又有白严朝这位剑桥法学博士,坐镇原告辩护席,案件审理的过程很是顺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