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等:“……”
之后的一切,于程等而言,堪称一场惊心动魄的生死追逐。
即便是多年后,他回想起今天发生的一切,都会觉得,那一幕幕如同慢镜头般走过的画面,仍让他痛心不已。
差一点点,真的只差一点点。
如果他没有在机场偶遇从洛杉矶出差归来的凯文;如果凯文不曾留心到他左耳上佩戴的助听器;如果凯文秉持着绅士风度,不曾上前追问他……
那一切,是否都将无法挽回?
命运没有如果。
许是老天眷顾,一切巧合,都是幸运女神的降临。
当地时间,三点二十分,凯文驱车,带程等前往医院。
距离任珂手术的时间,已不足两个小时。
手术进入准备阶段,妻子同任珂的手机同时关机。
凯文无奈之下,只得联系到工作室的其他同事,请求对方前往医院,尽力阻止这场手术。
当地时间,四点五十分,任珂被推进电梯中,即将送进手术室。
当地时间,四点五十五分,手术室的电话响起,电话由护士接听,后转交手术台旁的主治医师。
一分钟后,任珂被医生告知,因某些突发原因,手术需延后进行。
那一刻,任珂躺在冰冷的手术台上,手覆在平坦的小腹上,抬眸望着头顶上方亮得刺眼的无影灯(手术台上的灯),心里忽然空落落的。
不知该高兴,还是应该难过。
高兴的是,她和腹中的宝宝,又从上帝那里偷来些许相伴的时间。
难过的是,这时间无常,却终有尽头。
任珂闭了闭眼,眼睑垂下,才觉眼角干涩,疲惫到连抽出一丝睁眼的力气也甚为艰难。
很想就此睡去,长长久久地睡去。
身边人来来往往,任珂就这样微微闭着眼,像是睡着了一般。
任人呼唤,也不曾醒来。
很快,她被人推出手术室。
走廊上的灯光,略弱,落在她的眼睑上,像隔着轻纱看朝阳。
昏黄一片,混沌聚散。
迷蒙中,似是听到有人在呼唤她的名字。
“阿珂。”
那人声音清润,熟悉中却意外平添一丝微颤,“阿珂。”
等等?
唤她阿珂的人,只有他。
任珂微微一笑,深知是自己多想。
那人……最不该在这里。
可没成想,那声音却并未就此远去。
他一遍一遍地呼唤着她,像来自灵魂深处的召唤,急切,执拗,不达目的誓不罢休。
渐渐地,那声音越发清晰,清晰得好似近在耳畔。
到底心存留恋,任珂轻叹一声,终于缓缓睁开眼,迷茫一瞬,眼中逐渐聚焦。
这才发现,自己正被人紧紧抱在怀中。
“阿珂。”
那人仍一遍遍地叫着她的名字,湿透的短发根根分明,水珠顺着他清隽的下颚,一滴滴落在任珂的脸上。
微暖,略痒。
温暖的怀抱里,有独属于那人的气息,萦绕鼻间。
熟悉得让人想哭。
所有的一切,都让任珂终于清楚地意识到。
她身边的人,是他,是程等。
她的等等,真的来了。
不是梦。
不是午夜梦回时,那些破碎的思念。
是他,真的是他。
那一瞬,任珂忽然泪如雨下。
干涸多日的眼里,泪水再次决堤。
她抬手,紧紧攥着程等湿透的衣袖,哭得泣不成声。
所有的坚强崩塌,所有的孤勇退散。
她只是凭着直觉,回抱住这个紧紧拥抱着她的男人,哭得揪心而放纵。
“等等,我害怕。”
回应她的,是程等更加紧密的拥抱。
他狠狠地将他的傻姑娘抱在怀里,几乎用尽全身力气。
没有人知道,当医生对他说,任珂并未被注射麻醉药,却意外昏睡,迟迟不见她清醒时,程等的心底有多么恐慌。
脑海中,一闪而过的是,苏木那时对他说的话,心里忽然怕极了。
他生怕任珂真的就此没了牵挂,对这人世再无留恋。
生怕她沉睡不醒,再不能多看他一眼。
他怕极了,真的怕极了。
以至于不顾所有人的阻拦,拼命冲到她身边,将她抱在自己怀里,一遍遍叫她的名字。仿佛只有如此近距离地触到她尚且温热的体温,才勉强觉得自己的魂,没有随她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