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地里大多都是健壮结实的成年男人,见了林枷又看看姜赦离开的方向,不由觉得奇怪,“你们兄弟俩才多大?这么早就自己出来讨生活了?”
林枷背后扛着篓子,里头都是大块大块的砖头,压得他汗水都出来了。闻言,他看向问话的男人,这人身材结实,五官端正,就是脸上长了许多的痣,男人之间交流迅速,不一会儿就混熟了,林枷性格温和却并不内向,说话又让人听着舒服,很快就和这里的人融成了一块,自然也知道这人在这里被人称之为老痣哥。
他不好将自己和姜赦以前的事情说出来,只好故作无奈地叹口气说:“家里穷,也没有人,念不起书,只能这样子了。”
在场的大多都是穷人,听了这话也觉得感同身受,老痣哥更是仗义地拍了拍他的背,“没事,我们这样的能糊口饭吃就不错了,先攒些钱攒个几年,以后的事总会有转机,在这,你有什么事情不懂的尽情可以问我们。不过你那兄弟可真够意思呀,以后你飞黄腾达了,可不能忘了他。”
一说到姜赦,林枷的动作便下意识地停顿下来,表情也真诚了许多。
“阿赦一直很好,你们不知道,他以前……”开了个话头便忍不住越说越多,就连寒风也觉得暖和了起来,老痣哥看着林枷那神采飞扬的样子,忍不住打断,“停停停,你们这兄弟感情也太好了吧,怪不得他肯把这工作让给你。”
林枷说得正起兴,脸上还露着笑容,忽然整个人一僵。
“工作?让给我?”
“什么?你不知道?”老痣哥一脸诧异,“那小哥可真是厉害了,工头估计是故意刁难他,让他把有他半人高的沙袋扛起来,说是这样才让他来这工作,我们都以为他做不到,谁知道他真做到了,看他那条哆嗦的瘦胳膊,瞧着就可怜。偏偏工头不许你们两个人一起,非要他二选一,最后他把你推荐了过来。不是吧,你这什么表情,你真不知道啊?”
背上的石砖刹那间如同千斤重,林枷呼吸一窒,心脏一跳一跳,越来越快,最后重重地沉了下来,如同巨石投入湖泊,泛起千层浪。他知道这份工作是姜赦为他找的,却不知道其中原来还发生了更多的事情。老痣哥担忧地看了他一眼,“没事吧?”
过了许久,林枷缓缓舒了口气,声音有些发颤:“那后来呢,后来的事情怎么样了?”
老痣哥摊了摊手,“我哪知道呀,就知道他高高兴兴地走了,不过呀这年头,工作这么难找,谁知道怎么样呢,况且你们年纪又未成年,难说。”
林枷的心彻底沉了下来。
怪不得他问姜赦找到了哪里的工作时,他总是什么也不说。
笨蛋!
林枷小声骂了一句,他骂姜赦傻,也骂自己蠢,自己认识了姜赦这么多年,早就知道这家伙撒谎的功夫练得炉火纯青,他就不该信他,什么找到了工作顺便再给他找了一份——
根本就没有!
姜赦这个骗子!
那姜赦现在去了哪里?像游魂野鬼一样,在大街小巷翻找,寻遍每一处的地方,找遍每一个角落,为了找一份工作,为了让他们有床睡,有饭吃吗?然后等到夜晚见面的时候,又一脸淡然,将白天发生的事情隐瞒下来?
林枷瘪下唇角,只要想象到那个画面,他便觉得难以呼吸。
“我的天林枷你干什么呢?”
老痣哥一脸看怪物的表情看着林枷往自己背后的篓子再添了几块砖,手上还捧着好几块,他这么一个成年人看着都觉得辛苦。林枷快步地走着,咬着牙沉声说:“赚钱。”
老痣哥一时无言,“哪个来这里的人不是赚钱,你别急啊,慢点来也没关系。”
林枷摇摇头,没有说话。
他自虐似地扛着超额的石砖往前走,热汗一缕缕地往下落,心里只有一个想法:姜赦是个骗子,他是个傻瓜,但姜赦对他很好很好,他没有姜赦聪明,只能埋头苦干,赚钱赚钱再赚钱。
傍晚时分,他的衣服已经被汗水浸透了。
分明是这么冷的天,林枷做了一天的体力活,竟然不觉得半分寒冷。
而后他远远地便看见——
一人环着手倚在路灯下,半眯着眼似乎在等待着谁。
林枷快步走过去用力地抱住他,姜赦身上有一股奇怪的味道,他不介意,将脸埋在他脖颈间,情绪低落得像个受伤的孩子。他想说,姜赦,你别为了我,自私一点,再任性一点,我不想要你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