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赦从床上起来,疼痛散去,身体里空荡荡一片,仿佛少了一个胃。
这想法令他自己也觉得好笑,林枷看着他,“笑什么?”
姜赦什么也没说,弯腰抬起林枷的腿,林枷惊了惊想挣开,姜赦瞥了他一眼,“别动。”
林枷便真的乖乖不动了,仅仅是睁眼盯着姜赦,像座雕像般杵在那儿。直到他看见姜赦抬起他的脚搁到自己的腿上,低头用袖子一下一下地擦拭着他脚上的污泥。他擦得很仔细,微微低着头,手上的动作温柔细致,分明是一双沾满了污泥的脚,他却像是在对待故宫里的珍宝,长长的眼睫垂下,掩不住漆黑眼眸里的珍重。
林枷浑身颤了颤,低头难忍地蹙起眉头,“阿赦,我们回去吧。”
姜赦手上的动作一顿,“回去哪里?”
林枷说不出那几个字来,忍不住捂住自己的脸,浑身颤抖。
姜赦不必再问就已经明白,极耐心擦干净林枷的脚,而后把人打横抱起来放到床上,随即自己也躺了上去与他面对着面,问他:“那里有哪里好?”
林枷沉默了很久,说:“你不会挨饿,也不会受冻,更不会生病……”
他列举了一堆,最后,伸手环抱住姜赦,颤声说:“阿赦,我害怕。”
这段时间以来,他忘了很多关于孤儿院的事情,在这之前他还没有太过实际的感觉,直到他看着姜赦手里那道疤,忽然就觉得,至少在过去,姜赦不会像今天这样,对比之下,一股邪风吹进脑海,孤儿院的一切仿佛蒙着一道纱,缥缥缈缈地美丽起来。
姜赦听着听着,差点怀疑自己和他待的究竟是不是同一间孤儿院,他忘了孤儿院才是总是让他们挨饿的地方,也忘了孤儿院会有人时常对他们进行打骂,更忘了就算生病也不会有人带他们去看医生的事情。
直到他听见林枷最后一句话,心脏像是被细细密密的针刺一般,酸酸痛痛。
但他明白,他要比现在的林枷更坚定、更顽强。
于是他说:“明天我就去学做菜,以后,我们回家吃饭。”
林枷的目光有些茫然。
姜赦眨了眨眼,眸中仿佛淬着星光,“既然你担心我的身体,那就从现在开始监视我,我哪里做得不对,你就说出来,你觉得危险的事情,我不会去做,如果我觉得哪里不舒服,我也会告诉你,林枷,你想想,我们才刚刚有家,你给我买的手套我还没派上用场,这样就放弃的话是不是太可惜了?”
说着他低下头与林枷额头相抵,“林枷,别怕。”
林枷怔怔地看着他,掌心轻轻挪到他的腰际,“可是……”
姜赦勾住他的手指,被子底下两人手指交缠,“林枷,我不怕疼。”
林枷眼神一软,“骗子,是谁在我撒娇说好疼的。”
姜赦脸色微红,自己也觉得不好意思,索性一把将被子拉起来把两个人都罩住,“反正不是我。”
视线顿时一片黑暗,林枷眼眶一热,小心翼翼地抬起头,在姜赦唇边落下一吻。
“知道了,我们不回去。”
他不知道自己这么明目张胆的亲吻究竟会有什么后果,却也已经无法忍耐。
而后他感觉姜赦静了静,半晌,也探过来在他唇边落下一吻。
“睡觉吧,你太累了。”
这家诊所的医生姓宋,方圆百里的人都叫他宋老先生。老人家一个了,就住在这家诊所,昨晚被耿直婶大吼小叫闹起来,第二天却仍然是精神矍铄的模样。
见了姜赦两人,还没等他们开口,就摆摆手说:“下回再给钱吧,不过你这小孩,饮食习惯得改。”
接着又叮嘱了一大堆,这才放人离开。
姜赦已经寻思着回家去拿钱了,被他这么一打断,问了才知道,原来是耿直婶跟宋老医生讲了一些他们的事情,又给他们做保证,这才得以拖欠医药费。
等他们说完,门外传来机车的噪音。
耿直婶年近四十,英姿飒爽地踩在摩托车上面,手里勾着一个食盒,冲姜赦扬了扬下巴,“姜赦,饿了吧,给你们的。”
姜赦挠了挠脸,“感觉我们可麻烦你了。”
耿直婶笑了一声,“是有点麻烦,谁让咱是邻居,反正我也闲着,顺手帮个忙。”
顿了顿,她又补了一句,“只要你别怪罪我家信田叔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