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凌珂连续懵逼,“自己找上门来……是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这孩子不是被父母强制要求来的,”导师道,“她是自己想治好自闭,要求父母带她过来的。她的家长有些……紧张过头了,看得出不太愿意把孩子送过来。但拗不过卫疏,她母亲强烈要求找个女医生,我才委托给了你。”
凌珂陷入了沉默,导师最后道:“所以你大可以更直接一些,她的治疗意愿,很强。”
电话挂断,凌珂还有些怔怔的。卫疏的父母非常主动地给她提供了很多关于卫疏的信息,从他们的言语和举动,都可以看出非常宠爱这个孩子。所以凌珂最开始就排除了家庭原因,着力从孩子的校园交往来寻找自闭的根源。
但现在看来,问题似乎不那么简单。
导师说卫疏的家长“紧张过头”,“不愿意”送卫疏来治疗,还“强烈要求”找个女医生,倒是有些问题了。
于是在接下来几次治疗中,凌珂慢慢从一些举动中,了解到卫疏性格的成因了。是父母的过度保护造成的。
卫疏是独生女,从小就长得好看。上小学之前,曾经有两次差点被人偷抱走,自那之后,父母就看管得很严。
不能乱吃东西,不能乱跑,这些还是小事。后来慢慢连和同学说多两句话都要被反复询问,翻她背包里别人给递的情书,偷看她的日记本,限制她的交友圈。
久而久之,卫疏就不和别人交流,也不和自己交流了。怕喋喋不休的追问,怕愈演愈烈的关心,于是她开始抱紧自己,并且养成了一旦有人靠近,就强烈排斥的反应。
她害怕这样的自己,害怕伤害别人,所以选择了不言不语,选择了自闭。
她的父母不是害怕孩子恢复,他们也知道可能是自己的控制欲害了孩子,所以才积极地提供资料和病情。他们只是害怕孩子在治疗的过程中被医生伤害。
爱过了头就成了一种负担,这才是这部剧本所最想要写的东西。
辛夷无意识地抠着沙发扶手,脊背僵硬,已经维持这个直挺的姿势很久了。
他的心脏微微收缩着,全身泛起一种空胀而麻痹的感觉。他知道这是心疼的感觉,和木槿在一起后,这种情绪经常出现。
他想起第一次见到木槿的时候。
那时候木槿刚上大一,他考的重本分两个校区,低年级的校区刚还就在辛夷学校斜对面。辛夷因为眉目带笑,看着脾气好,所以被导员下了指令,在门前迎新大队中坐镇当招牌。可以什么都不做,但不能走。
他不善于和人交流,也无可无不可,就这么坐了整整一天。
然后在那个晴朗的午后,昏昏欲睡的空当,看到了木槿。
木槿是个在旁人看来十分幸福的孩子。他的送行队伍不是最大的,却是最夺目的。一个高大帅气的父亲,一个温和美貌的母亲,一辆价位昂贵的车子。
他大概是觉得行头太显眼,轻轻跟家长说着什么。辛夷估计他是想低调些,自己去报道,但他父母显然不同意,母亲搂着他的腰,一边哄着,一边不似面上那般温和地强硬地将他往校门口揽。而他父亲在有人过来接待的时候,第一反应挡在了面前。
这种保护过头的姿态太过引人注目,坐在辛夷旁边无所事事的女生正盯着木槿醒目的外表犯花痴,这时感叹道:“真是位万千宠爱于一身的小少爷呢!”
只有辛夷看到了小少爷眼里的疲惫和抗拒。
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回事,总是在每个周五下午坐在正对校门的花坛边,看小少爷被接走。然后又在每个周日下午的老位置,看小少爷被送回来。
小少爷越来越沉默。
辛夷在花坛边上坐的时间越来越多。除了周五和周日,慢慢加上了周一、周二、周三、周四、周六。雷打不动。
然后有一个周六下午,辛夷在台上发呆的时候,下起了小雨。
雨点很小,却很密集。淅淅沥沥地不一会儿,就把他淋了个透身。很多女同学来来往往询问,都没有得到他的回应。他身下的花坛边缘放满了各色花花绿绿的小伞。
可他还淋着雨。眼前朦胧一片,他以为自己发烧了。
若不是烧起来,怎么会看到小少爷跑过来的身影?
小少爷跑近了,又跑远。辛夷站起身想要追时,才发现不是幻觉。他腿上有样东西在他站起来的瞬间,掉到地上,发出一声闷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