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又有女孩拿织好的围巾来找陆晓风,想要他这个室友帮忙交给程炎。本来要回绝,人家就说了:“你不是帮隔壁班那个谁谁送过?一碗水得端平啊。”
陆晓风不想有人说班花的是非,一口答应了。
给程炎送围巾这事,一回生二回熟,谁知道会惹出一个麻烦来。
那天碰巧有只无意跑进教室的小狗,学生们为了收留它,用纸箱给它做了个窝。陆晓风抽屉里的那条围巾,也被人顺手拿来垫在小狗身下取暖。等他回到座位上,把纸箱里的围巾抢救出来,隐约已有股狗尿的骚味。
陆晓风简单地用水洗了洗,晚上在宿舍里,拿出来给程炎扫了一眼——他以为程炎这次也不会要。
程炎却在那时明白了陆晓风苦恼的原因,很干脆地就准备接过去,改变原则的出发点很简单,不想陆晓风夹在中间为难。
这下换陆晓风慌张了,他忽然死死抓住袋子,不肯交给程炎。
对于他的怪异举止,程炎并没有生气,放弃了对围巾的争夺。
陆晓风找借口说:“她还没打完呢,等完工了再给你送过来,先让你看看,喜不喜欢这个颜色。”
他想了无数个解决方法,用高温消毒,喷花露水,就是过不了自己心里那关,无法忍受让那么完美的程炎戴着沾过狗尿的围巾。最终他买来了同样颜色的毛线,决定原样再织一条。
陆晓风可能是学校建校以来第一个织围巾的男人。这活既不能在教室里干,更不能在宿舍干,丢不起这个人。他一连好几天跑到校外的溜冰场,因为跟管事的比较熟,就待在收银台后面的小仓库里,以补觉为名悄悄地织起了围巾。有人进门,他就飞快把家伙收起来。
他连找女孩约会的时间都挤不出来了。
织围巾这活说白了没有多大技术含量,他找了卖毛线的老板娘帮忙开头,后面就是无止境重复着绕线穿线的枯燥动作。在这期间,与麻痹的双手不同,他的脑海里精彩纷呈,通过冥想来打发时间。可能因为这条围巾是为程炎而织,他想起的大多是两人相处时的零碎片段。
程炎不怎么爱说话,所以在回忆里的他几乎是没有台词的;偶尔他的目光看向陆晓风,嘴角微有一些弧度,这就是难得的笑容了。其中印象最深刻的事倒有一件。
刚来县里读高中时,第一天上晚自习的路上,陆晓风看到半空中有一颗巨大的绿色火球从眼前坠落。在此之前他从未见过流星,那一刻的震撼难以言表。后来陆晓风对于高中新生活非常不适应,频频出错,不是丢了生活费,就是不小心在体育课扭伤脚,他把这一切都归于那颗“扫把星”。
当时的陆晓风身边就一个同镇的程炎,把苦水通通倒给他。程炎只说了句:“我会有办法的。”
后来果然如他所说,生活慢慢好转起来。陆晓风至今仍有些好奇,程炎当时到底用了什么办法?
带着这样的疑问,陆晓风织完围巾最后一针,做好收尾,一刻不停地去找程炎。
只见那人站在教室最后一排,望着窗外的风景。定格的一幕,仿佛是电影里的情景。让人好奇究竟是怎样美不胜收的景色,才能落入这样一双深邃的眼中。
换个人来做这个眺望的动作,陆晓风会认为他故作深沉。或许是从那时开始,程炎在陆晓风的心中就与其他同学不太一样了。
陆晓风把围巾给程炎围上,他在脑子里早已演练了许多遍,真正面对程炎,才知道有些事情,光凭想象无法预测。对方望着他的眼底竟是一片安宁祥和,人类在所依赖,信任的人面前才会流露出来的情绪。程炎要低下头,好让那条浅灰色的围巾穿过耳后的碎发,盘踞在宽阔的肩膀上。陆晓风将围巾绕了几圈,多出的末尾塞进颈窝,冰凉的手指触碰到他的皮肤。
程炎问:“你冷?”
看着自己织出的围巾待在程炎脖子上像模像样的,陆晓风欣慰地说:“你不冷就行。”
但是程炎就只戴过这么一次,他私底下找到那个女孩,把围巾退了回去。还留下一句话,以后不要再拿这种事情去麻烦人家陆晓风,他又不是谁的随从跟班。
“什么,你把围巾还她了?”
陆晓风听到程炎这么说,一阵心绞痛。说起来他织出来的成品与女孩那条几乎一样,连她本人也没有察觉。在这个世界上,只有他一个人知道围巾被替换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