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关上了门,犹豫了一下,没有将门反锁。
邢衍坐在外面的矮凳上,手里把玩着空空的冰淇淋盒子。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何其给他留下了那盏灯。或者是他忘了,没有来得及关上。
一整个晚上,一盏点亮的白炽灯要耗费多少度的电?在彻夜不眠的城市里,消耗的能源也不过九牛一毛。诚然这九牛一毛的灯光,此刻堪堪将他罩住。徐徐的晚风吹来,邢衍第一次感受到了夏天的温度。
第6章 chapter 6
星期六的早上,何其睁开一双熊猫眼在床上坐起来。他昨晚没睡好,注意力一直放在门外,竖起耳朵听声音,搞得神经紧蹦,四点多才在床上睡着。期间他听到男人打开了洗澡间的门,有一瞬间他以为打开的是房门,差点从床上跳起来,后来听到洗漱声,才发现不是,又悻悻地躺了回去。
男人洗了澡。入睡前何其最后想到的是这个。
当他醒来,一身的起床气,浮肿的眼睛死死地盯在大门上,心中复杂。那男人现在就是一只薛定谔的猫,大门打开,他在或不在,都是一则惊悚的悬疑故事。
时针指到八点,平时这个时间何其的肚子早就饿了。但他要吃早餐,得先刷牙洗脸吧,要刷牙洗脸,得先开门吧。洗漱间在外头,外头有一只薛定谔的猫。
他鼓起勇气下了床,此时离他醒来已经过去半个小时了。
邢衍竟然靠在墙上睡着了。
好了,打开箱子证明猫是存在,并且鲜活的。他失望地叹了口气,看着男人熟睡的睡颜,心中万般感慨,又不能将他推醒,跟他说“你给滚出去!”,这样太暴力了。
让何其感到惊讶的是,男人真的好好洗了澡,还洗了头,身上只穿了薄薄的长袖,衣服湿漉漉的晾在晒衣绳上。他身上散发着和何其一样的沐浴露味道,只是可能太久没洗澡的缘故,他还是能隐约闻到邢衍身上原始的味道。有点类似于古木混杂着沼泽,朽气加颓烂的感觉。
他的手竟然比脸还白,简直不像一个拾荒者的手!何其愤懑的在心里腹诽:“他是用嘴巴捡东西吃吗?根本想象不出他靠着这双手平日在垃圾桶里翻找食物。”
那双纤长干净的手上,还能清晰的看见几道伤痕,应该是不小心被划伤的。何其只觉得可惜,就像一个绝世的美人有着全世界最好看的脸,却被人用小刀划开了一个口子。
他站在门里,看着墙外婴儿般沉沉入睡的男人,仔仔细细,从里到外地打量他。他将洗好的头发用跟细绳绑成了马尾,露出修长的脖颈。何其注意到他耳后有一块黑色的污垢,难得全身洗得那么干净了,居然还留下一条漏网之鱼。那块不规则硬币般大小的痕迹在他看来十分的刺眼,很想现在就拿起一块抹布将它抹杀掉,但他又不愿让邢衍这个时候起来。
何其刷了牙,洗了脸,肚子疯狂的唱着交响曲,他拿好钥匙钱包手机,就匆匆下楼了。希望豆浆油条的早餐摊还没收,不然包子粉条也是可以的。大早上粽子炒面就算了吧,昨天晚上吃的一盒冰淇淋让他的胃胀了一夜,还好没有拉肚子。
他早餐是在摊上吃的,还给邢衍买了一碗皮蛋瘦肉粥。
回来的时候,街上的宠物店刚刚开门,他在透明的玻璃橱窗外站住了。
粉红色的铁笼里关着月份不大的猫猫狗狗,有些还没断奶,对着饲养员呜呜叫唤。他先前看中了一只英国短耳猫,灰色的,在它的兄弟之间蹦达得厉害。一问价格,三千多,一整个月的工资。他只好灰头土脸的出来了。回头算了一笔账,在淘宝上把养猫必备的单品放入购物车,又是半个月的工资,还不包括每个月的猫粮钱。养不起养不起,把购物车都清空了,让自己断了这个念想。
今天这是怎么了,他突然又想养猫了。或者随便什么宠物也行,仓鼠、金鱼、乌龟、小白兔。
他想起大学时候在图书馆读过的一本书——《仿生人也会梦见电子羊吗》,男主有了一只以假乱真的电子羊,但他一直想要真正的,会吃草会生病的绵羊,只因它是活着的,不受控制器左右,自然也不被人类所摆布。
这部小说还改编成了电影,科幻圈里鼎鼎有名,名字叫《银翼杀手》。
粉红色的笼子里没有短耳猫,可能是被谁买去了。何其看了一会儿,便拎着给邢衍买的早餐走开了。
九点半的太阳开始变得刺眼,热度在刷成白色的水泥板上逐渐升腾。他回到家,男人还在睡。此时他躺在地板上,好像是在何其出门期间,睡觉姿势由坐着变成了躺着。他已经完全睡死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