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蜂飞舞_作者:公渡河(22)

2018-01-11 公渡河

邢衍一听他要晚点回来,立刻就清醒了:“你要晚点回来吗?”
“是啊,怎么了?”何其皱着眉头回道,邢衍的表情让他觉得在跟自己的儿子对话,早出晚归还要依依不舍?
邢衍从地上坐了起来,眼神呆呆的,机械地点了头。
何其提醒他道:“别忘了给脸上药。”
他听了,又郑重地点了点头。
何其下楼准备赶地铁的时候,他突然觉得刚刚那一场景也不像在跟儿子对话,而是女老板在离开之前把事情和家养的小白脸一一交待,还嘘寒问暖,好不体贴。他被自己的想法恶心到了,不禁在路上狠狠打了一个寒噤。
周末早上的地铁自然比不上工作日的拥挤,但也有很多学生趁着放假一大早出来逛街的。何其昨晚喝得太多,上车的时候没抢到座位,尽管是运行平稳的地铁,他抱着柱子也感到了不舒服。胃隐隐作痛,他又忘了吃早餐。
到公司以后,老板在办公室里对一个新来的女生发飙。谁都知道这火气不是冲着她来的,那女生自己也知道,在透明的玻璃门后面还是哭得一塌糊涂。有一个客户十几万的尾款没结算,还搞出一大堆焦头烂额的破烂事,害得他们周末了也要紧急加班。女的刚好这时候在报告上犯了一个小错,撞上了老大的火药库。不炸你炸谁呢?
何其在办公桌坐好后,第一件事就是打开了电脑,然后到茶水间给自己泡了一壶浓茶。有个女同事也在那,跟他唠了两句,无非是问他昨天有没有去哪玩,小声地抱怨早上起来还要加班的。何其微笑地点了点头,她又指着办公室的方向,跟何其说起来龙去脉。
这女人真是天生八卦,口沫横飞激情四射添油加醋地把何其都知道的又复述了一遍,好像这个办公室还有没了解事情经过的人一般。何其保持尴尬又不失礼貌的笑容,默不作声等她把话都说完了,才捧着已经凉了的热茶回到自己的座位上。
被骂的女孩回来,正趴在桌子上闷声地哭。他想起初中的时候,班上有个女孩受了委屈也是这样的。他为她们感到难过,两个都是,但正当他站起来,想递一包纸巾过去的时候,旁边已经有人在安慰了。他的关心太晚,每次都是。
女孩对来人说了一声谢谢,抽了一张纸擦了擦哭花的脸,又开始在电脑上打字。何其正好坐在对面,将她的每一个细微的表情都看在眼里。其实那女孩并不如表面上看的那么若无其事。
每个人沉默地敲打着键盘,在这冷冰冰的空间里,何其感到一阵孤独。但他可以掩饰得很好,所有的情绪都跟其他人一样,隐藏在不断响起的键盘声里。
今天居然反常的很早就结束了,他们下午五点下班。等何其乘坐地铁回到小街时,太阳还没落下,长坡上升起绮丽的晚霞,他在街边买了点熟食,来到出租屋楼下的时候竟然看到邢衍和一个小女孩蹲在地上玩弹珠,两个人正在你来我往一问一答。
“你是刚刚搬过来的吗?怎么……怎么我以前都没见过你呀?”小女孩奶声奶气地问他。
邢衍背对着何其,回她道:“我前天搬进来的。我叫阿衍,你叫什么?”
“我叫妞妞。”原来她就是每天晚上在楼下乱弹琴的女孩,可算见到正主了。何其看着那张天真无邪的小脸,忍不住想冲过去捏两把。
“妞妞你好呀。”没想到邢衍对付起小孩子还挺有一套的,但他一个大男人和小女孩靠得太近不会被人误会吗?不会被家长打吗?前几天他在这里可是被投诉上过榜的,何其觉得是时候上前把他叫走了。
“你和楼上那个叔叔是好朋友吗?”
叔——叔叔?!
他的表情僵在脸上,刚迈出去的左腿硬生生给拽了回来。想他二十三岁,正是青年才俊、大展宏图的年龄,脸上的苹果肌还没开始被岁月消磨,仍是社会新好青年,那么快就被人叫叔叔了?何其真想抓住她的肩膀摇醒她:“你刚才叫谁叔呢?叫谁叔呢!?”
邢衍语气轻快地说:“是啊,我现在住在他家。”即使看不见正面,何其也知道邢衍此时必定对着人家小孩摆出那张傻笑的脸,太不考验想象力了,他的语气已经出卖了他。
小女孩用手轻轻拨了一下地上蓝色的玻璃珠,由于邢衍的身体挡住了,她并没有看见站在后面的何其。
“但是他从来都不跟我讲话,看起来凶凶的。”女孩儿跟他抱怨道。
“可是你也没主动找他讲过话啊。”邢衍温柔地反驳她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