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蜂飞舞_作者:公渡河(233)

2018-01-11 公渡河

原本用作隔断的木板已经破烂得不像话,何其随便扯了两下,被虫子蛀空的地方就扑簌簌地掉下白色的粉末。没有手套没有工具,只能徒手收拾,所以何其坚决不让邢衍帮忙,自己把这个木板清理掉了。
这下好了,卧室和客厅融合成一个空间,视觉上延伸了,原先给人的闭塞感也消失了。他坐在地板上,从来没觉得自己家的房子有这么大过,甚至好像大过他小时候那样。
邢衍悄无声息地坐到了发呆的何其身边,阳光的角度正好透过敞开的窗户直射到他们身上,两个人在地上的影子渐渐地靠在了一起——是何其把他的头放在了邢衍的肩膀上。
午后吹来炎热的夏风,何其闭上了眼睛,感受身上的汗水趁这股热度蒸发。他好像回到了回忆中的某个时段,那时候的他总是躺在地板上睡着了,风好像加了酒精似的,总是很醉人,吹到身上,没几分钟就得打哈欠。
现在是下午三点快四点的时间,外面已不是一天中最热的时候。何其和邢衍身上都被粘了一身脏,更别说他们直接一屁股坐到了未干的地板上,裤子简直没法看。何其突然站起来对邢衍说:“走,下去洗澡。”
邢衍迷茫地看着他:“这有洗澡间吗?”
何其顿了一下:“在一楼,不过水龙头没水了。”他把上衣脱了,对还坐在地上的邢衍说:“但我们还有院子里的水井,对吧。”
邢衍睁大了眼睛:“露天洗澡?你是这个意思吗?”
何其无所谓地说:“露天洗就露天洗,在我们这,露天干的事多着呢,像露天厕所、露天夜店、露天舞池、露天……”
他有些犹豫:“可……可是隔壁有个女人……”
“哦,我才想起来。那就多穿一条内裤吧,你放心,在我们这,女人不会一看到男人的裸体就捂脸尖叫的,她们比你淡定多了。”
他说着就要把裤子脱掉,迎头撞见邢衍的视线,何其不自然地移开眼睛,停下了手上的动作。邢衍还问他怎么了,何其语气责备地说道:“一会儿你别这么看着我。”
邢衍不解,歪着脑袋问他:“我怎么看你的?”
他笑了一声,把裤子给脱了下来,看着邢衍说:“一脸色眯眯,像要吃了谁一样。”
邢衍一听就低下了脑袋,疑惑地自言自语:“我一直这么看着你?怎么我没感觉?”
何其踢了一下他的腿,对他说:“快起来脱衣服,脏衣服过一次水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晾干呢,早知道就多带一套衣服,不要光顾着带吃的。”
他们才刚吃了何其带的“干粮”,面包饼干之类的零食,连泡面都没带,何其早知道在这个家里找不出一滴热水的。
邢衍站了起来,把衣服脱了拿在手里,跟着何其走了下去。四面有围墙遮挡,但头顶空空,院子的大门只是一道栅栏,从外面看过来一望无穷。邢衍感到有些不自在,他还是第一次在随时都有可能被人看见的场所洗澡,即使在他流浪的时候,那也是趁着没人的时候跑到公共厕所里速战速决。
何其轻门熟路地把衣服放在水井台上,从水井里压出水打湿了衣服,用脚把上面的脏东西踩出来。邢衍把脱下来的衣服抱在胸前,警惕地看着周围,突然感到后背一痛——何其手上抓着湿衣服打在他身上,他感到又痛又凉。转过来一看,何其正看着他发红的背部笑得恶作剧般开心。
他说:“你站在那干嘛?害羞啊?怕丑啊?”说着便掬水朝他面上洒来,邢衍条件反射地闭上了眼睛,被泼了一脸的水。
何其还觉得不够,他跑到楼上去,挑了一个不漏底的空花盆洗了洗,装满水又泼了邢衍一脸。笑声把隔壁的女人惊动了,她从家里的落地窗探出脑袋,见隔壁的两个大男人在院子里光着臂膀缠斗争抢一个花盆,瞟了一眼就进屋准备晚饭去了。
何其说对了,在他的家乡,两个男人过分亲密的动作在他人看来并没有什么,只是夏日午后的玩乐罢了。这个女人家里六十几岁的公公到了晚上甚至会在五光十色的灯光中,和某个年岁差不多的老爷爷听着“哥哥来爱我”的乡村迪斯科在舞场中央跳贴面华尔兹呢。
没人会有这个意识的,男人和男人相爱,甚至发生肉体关系,就像在另一个宇宙才会发生的一样。
在争抢的过程中,两人都湿透了。邢衍在一楼找了好久,才从铁皮屋里挖出宝贝似的塑料凉盆。手上的武器比何其高级得多以后,他在水战中逐渐占据了上风。何其好几次被他一盆水从头淋到脚,毫无还手之力,一怒之下赤膊上阵,誓要抢下他手中的凉盆。奈何邢衍手长,何其伸直了胳膊却连他的手腕都碰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