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蜂飞舞_作者:公渡河(37)

2018-01-11 公渡河

邢衍听到他没由来的一句话,楞了一下,问道:“有吗?”
“你刚来的时候,整天哭哭啼啼的,我都不好意思说你。”何其扒了一口饭,闷闷地说。
邢衍笑了:“你有不好意思说的话,现在都可以说了。”
何其眯着眼睛,用无比怀疑的眼神看他,好像不认识这人一般,他说道:“仔细一瞧,你好像真的跟第一次见面的那人完全不一样。”他装作一本正经的样子说:“你是不是跟别的什么人换了混进我家的房子里?”
邢衍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抬起眼睛对着他笑了笑,说:“我有变那么多吗?”
邢衍虽然笑着,但他的眼睛总是有不经意间流露出的忧伤,他自己也没有察觉。左眼的血色已褪尽,过往的流浪生活还是在他身上留下了抹不去的暗沉色调。何其认真打量了他一番,才说道:“也没有变那么多啦,只不过你脸上的伤好了,所以外貌上和以前差很多。”说完他便开始大口大口的往嘴里塞东西。
邢衍举着筷子,安静地微笑着。他偶尔会这样,坐在那里,也不说话,像是在发呆。只有何其出现在他周围的时候,邢衍的视线才会情不自禁地跟着他移动。可当何其转过来身时,他就移开目光,装作在看其他地方,总之不能被发现是在看他。
他最喜欢何其看电影的时候叫上他,两个人躺在一张床上,靠得很近。邢衍没敢将自己的心情表露,他的眼睛放在屏幕上,心猿却绕着何其的周围欢悦地跳动。镜头光线变暗的时候,他们的影子则倒映在上面。邢衍从屏幕里就能看到专注于电影的何其。只有在不担心被察觉的时候,他才能不露声色地放任自己的目光。
这些,何其都是不知道的。
好心救回来的流浪汉,居然是觊觎自己的同性恋。这跟大街上捡回来一条被人遗弃的小狗,养大了才发现是一条会吃人的野兽有什么不同。现代版的农夫与蛇,邢衍都不敢想象何其知道真相后会如何对待自己。先前观察他的态度,好像对这方面是抗拒的。所以邢衍不敢有过多的奢望,这样默默呆在他身边,就应该满足了。
何其突然问他:“你觉不觉得楼下最近安静了很多?”
邢衍惊讶地说:“你不知道吗?”
何其感到一阵莫名其妙,“我应该知道吗?”
“那男人带上他母亲走了啊。”
这回何其是真的震惊了,他忙忙把嘴里的食物咽下,说道:“真的假的?”
“是真的,好多天前了。”
“你怎么都不告诉我?”何其有点生气地说。
“我以为你……我以为你已经知道了,只是不想聊起。”邢衍心虚地回道。
他每天加班加到半夜,累个半死,回来第一件事就是洗澡,然后上床睡觉,连话都懒得说一句,知道个鬼。何其是不太愿意关心别人的家事,但不能说他对这类事情就没有兴趣。自从他从大学毕业,来到这座城市打拼,一直住在这里,楼下的人家日常生活中没有过多的接触,但做了那么久的邻居,也算知根知底。毕竟几乎每天晚上都被他家的吵架声洗脑,老太太即便是说的是家乡话,他也能听懂一二。
何其敢说自己比邢衍这个初来乍到的人了解得多了,可是一个家庭毫无预兆地分开,又有个小孩子,他真不敢相信那两个人会这么做。
“太无耻了!”他道:“那小孩子怎么办?”
“好像由妈妈养,两个人没有领证,那男的说走就走了。”邢衍淡淡地说。
何其感到气愤的同时,意识到了一件事,他转过来问邢衍道:“你怎么这么了解别人家的事?”
“我一直呆在这里,哪儿也不去,这栋楼里每天发生在眼皮子底下的事物多多少少都了解一点。”邢衍说。
何其沉默了一会儿,认真想了一下母亲和女儿的处境,不自觉地为她们叹息道:“一个女人带小孩,以后该怎么办?小孩以后该怎么办?做父亲的可真狠得下心抛家弃女。”
邢衍点了点头表示赞同,说:“可是据我这几天的观察,她们两个好像并没有很消极,难过是难过,妞妞母亲看上去是一个很坚强的女人。”
“怎么说?”何其问道。
“那男人和老太太离开的那天,我在楼上看到了他们拖着大包小包的行李走了。妞妞被他们关在屋里,不哭也不闹,我以为他们只是回老家办事,过几天就回来。那天晚上你加班还没回来,我坐在栏杆旁等你。听到下面传来女人的哭声,她在和别人打电话,说男人抛下她母子走了,说得很伤心,我听着也很难过,但不好意思出声安慰她,只好一直坐在原地默默地听着她哭。第二天我以为她会一蹶不振,没想到她一早上就出去上班了,跟没事人一样,女人的心脏太强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