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还要报酬吗?”这回是邢衍惊讶地说道。
“开玩笑啦……”何其笑着挥了挥手,对他道:“她一个女人家带孩子,连托儿所都供不起,如果还要向她要报酬,那太没人性了。”
邢衍点点头,“我也是这么想的。”
“她真的让你随时进那间房子?不用怀疑的眼光看你?要知道一个成年的男人,可能是杀人犯娈童癖变态咸猪手小偷□□犯,她真的毫无顾虑地就放你进来了?”
“先前我的样子比现在还惨,你还不是也放我进来了。”
何其是没想到他也能开玩笑,被他堵了一下,才解释道:“那时候是没有办法,你那么可怜,又不肯去警察局。我再不收留,好像你随时都有可能死在路边。好歹之前也救了你一命,怎么说……就是有种责任在吧……不能眼睁睁地看你死了……”
邢衍一直在笑,眼中流露出的温柔几乎能渗出水来,反而是何其这边被他盯得低下了脑袋,假装端起碗专心地吃起饭来。
邢衍的身子往前凑过来,小声地说了一声:“谢谢你。”
何其的脸埋在碗里,仍不敢抬头看他,笑着说:“哪里哪里。”
这是邢衍第一次对他表露谢意,他很少听见有人对他表示感谢。尤其这还不是日常生活中人们礼貌的“谢谢”,何其可是救过他一条命的,这两个字包含的意思彼此都知道有多重。何其当然不会以“救命恩人”自居,所以突然听到邢衍对他说了声“谢谢”,他害羞得都快把头埋到桌子底下了。二十多年都没脸红过,今天还是头一遭。
邢衍端着碗,看着他在偷偷的傻笑。何其也在笑,撇过头去默默地拼命忍住不断泛出的笑意。经常有这样性格有些别扭的小孩,长辈不经意间的夸奖会让他们心花怒放,为了维持形象,又不好意思表露在脸上,只好装作一副“酷酷”的表情,咬着上唇嘟着嘴,眼睛里的笑意早就出卖了他们的心情。
何其也是这样的。他默默地笑完后,回过头来正对着邢衍时已经换上了一张可谓“冷若冰霜”的脸。他咳嗽两声清了清嗓子,然后假装斥道:“废话那么多,饭菜都冷了,快吃吧你!”
邢衍笑着答应了。
晚饭过后,何其躺在床上看电影,邢衍收拾完桌椅碗筷,就进去洗澡了。
这部一百多分钟的泰国电影他看得云里雾里,不知所云。打开豆瓣搜索片名,发现居然还是一部戛纳获奖影片。为了让自己跟上国际步伐,何其强迫自己看下去,结果越看越困,到后面眼皮打架,他已经看不懂那只时不时出现的大猩猩到底是何许人也了……
邢衍一头湿发走过来叫醒他的时候,电影已经结束了,屏幕上正滚过泰语的演职员表,他在黑屏里看到了自己睡糊涂的脸。何其用手掌用力地擦了一下自己的脸,抬起头问邢衍道:“现在几点了?”
“九点半。”邢衍看了一下桌上的钟,回他道。
何其两眼通红地看着他,像是还没睡醒一般,过了一会儿才从傻愣的状态回过神来,问他道:“你怎么也不把头发擦擦干?”
邢衍听他这么说,抓了抓脑后正在滴水的发梢,笑着说:“头发短,有时会忘记。”
他穿着白色的T恤,水滴在上面很快就渗进衣服纤维里,在肩上和背后湿了一大片,像是被汗水淋过一般。何其睁着眼睛看了他一会儿,打了个哈欠,就完全变成死鱼眼了。他现在是困得想睡觉,又觉得时间尚早用来睡觉实在浪费,只好思考有什么可以用来打发时间的,所以看上去他就像在发呆。
何其眼睛无神地看了邢衍一会儿,然后主动让出了一块地方,像往常一样拍拍床板,叫邢衍坐上来。
邢衍轻声说:“你不困吗?要不要关灯睡觉?”
“睡个屁。”何其闷闷地说:“这么早睡觉,明天我铁定四点钟醒来你信不信?我有生物钟的,晚上只能睡七个小时。”
看他振振有词的样子,邢衍忍俊不禁。他想,何其大概以为睡七个小时就算少了的吧。邢衍至今还记得,有一天早上他醒来,说自己晚上失眠了,其实只是比往常少睡了一个小时,那天早上他顶着鸡窝头一副如临大敌的表情也还历历在目。邢衍听他的话坐了上去,何其已经点开了一部新电影了。香港武侠片,他的最爱,经典的片头一出现他就迫不及待正襟危坐了起来。邢衍也看出来他情绪上来了,果然搞笑加武侠的电影最适合在乏困的夜晚刺激大脑,他竟一点儿也看不出睡意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