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道浪子回头?
他在心里嘀咕着要不要告诉邢衍,让他也参量参量。可转念一想,问一个连基本常识都没有的人,他可能是吃饱了撑着。
何况他还没吃饱!何其拿起碗筷又重新往嘴里塞饭,这次算是细嚼慢咽,总算尝出了一点味道。邢衍居然进步神速,好像开了窍一般,令他始料未及。这真的是那个只会做炒鸡蛋的邢衍吗?一开始他负责做饭的时候,何其可是一边吃着胃药一边将那些黑暗料理难过地咽下去的。难道这个人在做菜方面也有天赋,只是一开始没有表示出来?
正在他对邢衍这段时间的进步感到疑惑不解的时候,邢衍从洗澡间里洗完了澡,一身清爽地走了出来。他看到何其,惊讶地说:“你已经先吃了吗?”
何其嘴里塞着食物,口齿不清地回答道:“我饿了,不行吗?”
他一边用毛巾擦着发梢上的水珠,一边走了过来,说:“你饿了就先吃,不用等我,没关系的。”但其实他心里还是想何其跟他一块儿吃。
何其说:“你最近好像变厉害了。”
邢衍不明就里:“什么变厉害了?”
“做饭。”
“真的吗?”邢衍因为他的夸赞变得有些开心。
“你终于学会看菜谱了吧。”何其边吃边说。
“我找那些图多的菜谱,试了很多遍。”邢衍的表情好像再说:再多吃一点,再多夸奖我一点吧。他就像公园里把主人扔出去的飞碟叼回来的大狗,一双眼睛雀跃地发着亮光,摇着尾巴哈拉着舌头等待何其的表扬。何其吃饭的动作停顿了一下,看着他湿漉漉的大脑袋犹豫着要不要摸摸他的头说一声:“你做的好!好样的!”
但一看到他一米八几的大块头,衣服下隐约透出一身精肉,何其咽了咽口水,打消了这个念头。他不自觉地摸了摸自己的肚皮,捏到了一层游泳圈。没办法,谁叫他是又矮又胖的南方人,再怎么承受阳光雨露也不会像植物一样长高。
何其忍不住轻叹:“真羡慕你啊。”
邢衍丈二摸不着头脑:“羡慕什么?”
“你爸妈一定都是北方人吧,从小生活在德国,吃牛肉长大,体格就是和我们这些吃猪肉长大的南方人不一样。”
邢衍动起了筷子,不解地看着何其:“你在意这个吗?”
“男人多少都会有些在意自己的体型吧。”
他小口地把饭送进嘴里,小声地咕哝道:“我倒觉得你的身材挺好的。”
何其没听清,他叫他再说一遍。
邢衍将手里的碗放在桌子上,对他说:“你这样……就挺好,我觉得挺好。”
何其听了他的话,看上去仍然很苦恼:“你不觉得我才一米七出头很矮吗?上次露天演奏会,在人群里我踮起脚也只能看到前面人的后脑勺,难怪没有女孩子喜欢我。你长得好看,又会弹琴,一定有很多人喜欢你吧。真羡慕啊……”
原来他在羡慕这个,邢衍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应好,只好老实交代:“我以前并不像你说的那样受欢迎,华裔男人在国外很少受外国人吸引的。”
“你谈过恋爱吗?”何其突然抛出这个问题,让邢衍一下子慌乱了起来。
“什……什么?”
他是认真的:“我问你,你应该有谈过吧,听说国外都流行早恋。”
在何其目光灼灼的逼问下,邢衍这个二十几岁的大男人罕见地红起了脸。面前就坐着人生中第一次爱上的人,还不停地追问他有没有谈过恋爱。他应该怎么说才好?我从没谈过恋爱,没感受过爱情降临的滋味,直到遇见了你,何其。
当然不可能说得出口。
于是他结结巴巴地回答:“没……没谈过。”
何其看上去相当地吃惊:“你比我大好几岁,居然跟我一样是个处男啊!”
这回换邢衍吃惊了:“你也没谈过恋爱吗?”话出口的瞬间,邢衍的心里升起了异样的感觉。他隐隐地感到开心,还有潜藏在暗流下,连他自己都无法正视的、微弱的期待和占有欲。他尽量不让自己往那方面想。贪婪、嫉妒……负面的情感像寄生藤一样在他内心深处某块深不见底的阴暗角落,不分昼夜地以对何其日渐增长的爱意为养分,恣意妄为地野蛮生长。
爱分两面,一面向上,光明的,令人心驰神往;一面堕落,黑暗的,色令智昏。
何其认真地跟他开起了玩笑:“你知道吗?男人过了三十岁还是处男的话,就会变成魔法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