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的天气,空气中的味道,脚下的触感。艾水新他的衣服被浸染的颜色,他苍白的脸,凌乱的头发,他的眼角残存的泪痕。
他拿着我们最后的照片,那张照片上,我们都笑得肆意。我于是想起,那是春游那天,同学给我们照的。
艾水新说,“我们要永远在一起!”
我捂住眼睛,泣不成声,“是的,我们会永远在一起的。”
错的是我,从来都是我。
大半年的时间,都用来静默了,像冬天的蝉蛹,在等待中蛰伏。
明尚海和夏河越发熟悉,若即若离。
夏河说,“我们都不是拿感情当玩笑的人,一旦深入,无法自拔,就必须考虑在一起,是否会带来意想不到的后果,这件事,我们都不能公开。”
夏河说,“一开始,我一直都在诱惑他,希望他碰我,哪怕只是一个吻,我必须知道,他和我是不是一样的人。”
现代社会,男女之间的感情变得直接而颓靡,建立在金钱和欲望的利益纠葛里。婚姻,孩子,家庭,找不到属于它的内在核心。
我和夏河,我们在一起,就像照镜子,看见相似又完全不同的自己。
决定和明尚海结婚是在一个普通的下午。那一天,我独自坐在阳台上喝一杯冰水,咀嚼冰块。感受着阳光的明暗变化,温度的灼热与舒适的界限,彼此不分明。
旁边公寓楼上,有一对男女在调情接吻,我认出,女子是知名模特,而男子也是当红的艺人。两人都无视明晃晃的天光,不拉窗帘,做着亲密的举动,任由楼下的狗仔照相机不断咔咔拍照。
一杯冰水咕噜咕噜下肚,我的视线又受到荼毒。
我打电话给夏河,我说,你在哪?
他回答,正在处理文件,晚上还有一大堆应酬呢,你要来当我的女伴吗?
行,不过,明天的早餐你煮。
好,他一口答应。
第12章 第十二章
长途列车的味道,很不好受。粗鲁的男子,指尖烟雾缭绕,大口说着粗话,高谈阔论,扭曲是非,悠闲自在,苦了一车厢的乘客。
天气闷热无比,临近傍晚一场雨终于落下了,白花花的雨点,急急的奔腾而下。
我们到了故乡,迎面而来喧嚣的尘土,噪音聒噪,熟悉的味道,尘世的气味。让我想起,无数个与艾水新守候在窗前的白天和夜晚。原先的车站,早已变成另一番模样,周围的商铺旅馆,也频繁变更主人。看着那些隐藏在邋遢角落里斑驳的痕迹。我于是知道,我回来了,回到了那个我明明眷恋不舍又畏惧害怕的故乡。
明天河一直小心照顾我,我恶心得难受,胃里翻江倒海,湿热空气偏偏又夹杂汗臭脚臭。明天河轻拍我的背,温柔轻抚,递过来牛皮纸袋。
我堵住嘴巴,摇摇头,他又撩开我腮边的发丝,用风油精擦拭太阳穴,还凑上鼻孔,让我吸吸。即使手臂酸软,也不停下扇扇的手,羡煞了旁人。
一个学生模样的女孩,呆呆望了我们很久。我也没有力气瞪回去,任由他们胡乱猜想。
我们站在站台,盲目望向人群。雨点淅淅沥沥,行人的脚步匆忙,脸色匆匆,带着疲倦的神色赶往另一站。衣服交错伞面,花花绿绿,旋转而迅疾的世界,谁舍得为你停留很久很久。
明天河让我等在这里,他先冒雨去买伞,顺便叫出租车。我看着他的背影,突然分不清他短袖的颜色。
行李并不多,老房子的钥匙已经被我翻出来,攥在手里。
九月的天气,变化很快,闷热下去,竟从地面泛起寒意。
明天河从袋子里翻出他的暗色外套给我披上。司机啧啧夸赞,现在少有对女朋友这么细心的男孩子了。
我刚刚从暑热里缓解过来,这会儿又有感冒的趋势,才想起他被雨水打湿了身体,还无微不至的照顾我。
夏河说,我们都是容易动情并深情交付的人,但一旦无情,便是决绝。心底却是柔软的,经不起温柔的浸泡,所以极易受伤。我们该是鱼的刺,而不是玫瑰的铠甲。
刚打开门,我便摸索浴室的方向,趴到盥洗池呕吐。上车前的热腾腾的牛肉面早已消化干净,一直未进食,只是吐出刺鼻的胃液,灼痛喉管。我恍惚望见被夜行的火车照亮的天花板,一种漂泊感由然而来。
等我洗完澡出来后,明天河正坐在沙发上望着浴室的灯光失神。
我又梦到艾水新了,梦见他穿着天蓝色的泳裤,光着身子,在海水里浸泡。阳光幽幽,星星点点。他在水中对我笑,单纯而剔透。
醒来时,已经是凌晨六点,外面雨声清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