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情在原地呆立了一会儿,失魂落魄地离开了。
我舒口气,坐在大堂里访客席上,抱着头发呆。面对温情的时候,前所未有的凌厉与粗暴透支了我的体力,近来工作上的不如意使得我并不像表面上看起来那样盛气凌人。
实际上,我已经到了崩溃的边缘。
闷雷阵阵,我有点发慌:出来得急,忘了带伞。不等我想出办法来,大雨已经瓢泼而下,建筑外一片雨幕。这下我傻眼了,只能厚着脸皮跟前台小姐要一杯热茶,捧着发呆。
下班时间到了,大雨丝毫不见有停歇的迹象。依据以往的经验,这场雨至少要下到半夜才能停,可难道我要等到半夜么?
已经陆陆续续有员工打着伞出门,也有有车一族从侧门绕到地下停车场去。
“张小姐,你怎么还在这儿?”是安然。
我弹跳起来,随即意识到自己失态,勉强笑笑,没有解释我为什么还在这里。
“事情解决了?”就是他通知我来总部的,问上这么一句,也是应有之意。
我点点头:“解决了。”扭头望着雨幕,做了好几次心理建设,仍是不好意思请他送我回去。
安然温和地笑一笑,离开了。我心里猛地一空,清楚地认识到,他是真的不愿意与我再有瓜葛。
既然最后的希望也离开了,我不再磨蹭,对前台小姐道了谢,抓着提包冲进雨幕里。
冰凉的大雨中我几乎睁不开眼,豆大的雨点打在身上生疼。我举起包顶在头上,一口气冲到车站附近,不由庆幸起自己穿的是平底鞋。
去向实验室的通勤车还没有来,我站在站牌底下,拧着衣服上的水,不一会儿就冷得嘴唇都青紫了。
就在这时,一辆黑色轿车无声无息地停在我面前,车窗落下,露出程嘉溯完美的侧脸:“上车。”
“啊?”我呆住了,这是什么情况?
“上车!”他不耐烦地提高声音,“不要让我说第三遍。”
正文 016 他的衬衫
犹豫片刻后,我还是妥协了,拉开车门爬到后座上。身上的雨水一股一股往下流,弄湿了真皮坐垫。我坐姿局促,但丝毫减少不了水渍造成的破坏。
程嘉溯一手扶着方向盘,一手解开西装外套的扣子,隔着座椅扔给我:“穿上!你要是病了,我担待不起。”
我愣了一下,不明白他为什么这么说。落在膝头的外套还带着灼人的体温,想一想这件衣服的价格,我不敢就这样穿上,只能叠整齐放在旁边。
他从后视镜里看到,嗤笑一声,不再说话,径自开车。
他没问我去哪里,事实上我也不知道自己该去哪里。学校离得远,而且这样狼狈地回去,实在丢人;实验室那边,我是可有可无的人,着实不愿意回去受气。
他不问,我乐得不选。随他便吧,就是他拉到一半把我扔在荒郊野地里,我也认了。
大雨吸收了大部分的噪音,让环境显得格外静谧,仿佛天地间就剩下了这一辆车,这两个人。没有开音乐,只有两个人的呼吸声此起彼伏,彼此交织。我看着窗外不时飞逝而过的霓虹,放空自己。
不知道过了多久,车窗外隐约的景色发生变化,景观树在大雨中幻化成蹲踞猛兽的模样。我忽地感到危险,毛骨悚立:“这是哪里?”
他不答话,沉默凝固成一段紧张的气氛。我悄悄抓紧手机,打算他一旦有出格的动作,就立刻报警。
又过了一会儿,车外猛然亮起柔和的灯光。我打量四周,发现这是一间车库。程嘉溯冷冷地,“下车!”
我沉默着随他下车,跟着他走出车库。身后,车库门无声无息地关上。走过一段玻璃长廊,他直接推开门进去,回头示意我跟上。
与外界的凄风苦雨全然不同,屋子里充满了令人舒适的干燥温暖。清爽的果香味萦绕鼻尖,再去嗅的时候,却又轻飘飘不着痕迹地消失了。
我愕然:“这是?”
“我家。”程嘉溯惜字如金,似乎与我说话是一件很勉为其难的事情,于是我也不敢再开口了,唯恐玷污了他的圣洁。
一位五十多岁的妇人从一间房里走出来,殷勤地递过拖鞋,口里道:“先生回来了。”
程嘉溯点点头,扔下一句:“给这位张小姐收拾一下。”自顾上楼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