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跟在他后面下楼,回头望了一眼这个满目浓翠的小花园,暗暗给自己打气。
然而,不管先前打了多少气,在面对堆了满满一柜子的资料时,内心还是有点崩溃。
程嘉溯的书房不像我想象中富豪该有的样子:红木书架,水晶吊灯,从未翻开过的烫金皮面精装书。反而像一位学者的书房,明亮的光线,宽大的桌椅,还有堆叠得满满的资料柜。
“坐,坐!”他又换了一副面孔,像个得了新玩具要找小伙伴献宝的小孩儿,推着我在唯一一张靠背椅上坐下,跳到柜子前去开门。他手上力气大,我再不愿意坐下,也犟不过。
桌面上也摆满了各种资料,有管理学的,有经济学的,还有眼熟的生物学和制药工程的书。我不禁赞叹出声:“您还看这些?”
他头也不回地翻资料:“那你以为呢?”语气熟稔,听得我愣了一下。紧接着他又说道:“别您啊您的,听着别扭。”
还没来得及问到底怎么称呼他好,他就抱了满怀的文件夹堆到了桌上,拍拍手:“这些你先看。”
“您……”对上他不赞同的眼光,我只好从善如流,“这么多资料,你由我带走看?”
他笑得开怀:“不啊,自然是在我家看。”
我无语。之后经过好几轮讨价还价,他终于同意我每次带一部分资料回去,看完再来换新的。他为了对付我,真是用上了生意场上谈判的全套功夫,饶是我千方百计防着他使坏,还是被他坑了进去。
下午是安然开车来别墅接我,方便送我回实验室。一进园区我就发现气氛与之前大为不同,良弥勒的态度发生了一百八十度大转弯,好像之前那些龃龉只发生在我的幻觉里。
面对他这样的厚脸皮,我一时无法适应,好在有安然帮衬着应付了过去。他跟着程嘉溯时间长了,把圆滑的手段学了十成十,再加上没有程嘉溯那点自矜自傲,放得下身段聊得开段子,很快就跟良弥勒称兄道弟,还得到了让他照管我的承诺。
同事们的态度也隐隐有所改变,许多人愿意同我打招呼,神情里却含着我还看不懂的东西,先前还肯亲近我的两名女实验员却疏远了。他们都是科研人员,心思相对简单,以至于连疏远与讨好,都做得如此明显。
虽然态度让人有些不舒服,但比起良弥勒的两面三刀,还是他们让我觉得靠谱些。
分别的时候,我特意问起安然,为什么会发生这样的变化。他深深看我一眼,说道:“早上替你请假的,是程总。”
我怔了怔,哭笑不得:“所以他们以为,我和程总……?”有一腿?
不是因为善良或是对我能力的欣赏,而是来自对程嘉溯权势的畏惧,还有对我“攀高枝”的鄙夷。
紧接着我心里一阵苦涩,咬了唇问他:“你也这么想?”
“不。”在我欣慰之前,安然又一次将我打入深渊,“您与程总的关系,不是我能够置喙的。
正文 019 项目“YOUNG”
这次回到实验室,虽不是衣锦还乡,却也很有狐假虎威的味道。连良弥勒都不敢说我什么,其余人自然无可指摘。
我占据了那间被锁起来的实验室,花了几天时间进行大扫除。培养皿里的样品都长了霉菌,散发着刺鼻气味,可见当日这个项目结束得有多突然。
打开通风系统排气,把试验器皿都洗干净归置在架子上,再把我为数不多的工作用品全都搬进来。只留下孤零零的办公桌,在良弥勒办公室对面刺着他的眼,只要他一开门就能看到。
过了两天,那张办公桌也不见了,大约是良弥勒受不了,找人搬走了。
我打扫出实验室,静下心来读程嘉溯那堆成山的资料。这个被暂停的项目,叫做“YOUNG”。
实际上,从翻开立项书第一页我就发现了不对:“我的专业是化学制药,你这个项目,却是生物制药的路子。”太子爷给我出了个大难题啊。
面对我的质疑,程太子微微一笑:“我知道——你的简历写得很清楚。但我相信自己没有看错人,这个项目非你不可。你要不要……来试一试?”
当然要来试一试!
无论是掌控一个项目,还是他碧眼中深邃的笑意,都是我无法拒绝的诱惑。但我仍是竭力抵抗这种诱惑,因为他要诱我踏进的,可能是一个深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