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用力撸下戒指,但戒指贴合手型,并不是那么好拿下来。它贴得越紧,我就越是气急败坏,用力撕扯。
手指被铂金蹭破了一大块油皮,我一点都不觉得痛,把订婚戒指放到黑胡桃木的桌面上,“私事,你可以随时解除婚约;公事,你可以随时处分我。被冤枉,我认栽,但我没做过亏心事。”
程嘉溯银牙紧咬,低声道:“张梓潼,把戒指收回去!”
我不禁冷笑,我这个人你都不在乎了,还在乎这枚戒指?
“我会待在越城,接受调查。”
按照规定,我现在应该暂停一切职务接受调查,等公司的调查结果出来,如果我是无辜的,公司会决定我是恢复以前的职务,还是给我一个别的工作将我打发掉;但如果确认我泄密,公司会报案并起诉我,这期间,我必须待在越城,准备随时接受质询。一旦离开,哪怕只是回家,都会被视作畏罪潜逃。
实验室我是不能回去了,我手底下的工程师辛辛苦苦做出成果,现在有人告诉他们,几年的努力可能都白费了,因为他们的项目负责人张梓潼,把数据泄露给了对手轻白集团,这对我的威信来说是一个毁灭性的打击,我不敢想象实验室等着我的究竟是什么。
家……我的概念里,“家”就是程嘉溯的别墅,但以我们今天的相处情形,回到别墅无异于自取其辱。
已经毕业的人,自然不能再回学校去。一时之间,偌大越城,竟没有我的容身之地,我不禁悲从中来,在明月湖边热泪滚滚。
一位保洁阿姨走过来,“姑娘你这是出了什么事?你可千万别想不开啊!”虽说一般要轻生的人都不会来明月湖,但我的样子实在太凄惨了点。
见吓着了保洁阿姨,我也不好意思再在湖边徘徊了。因为程嘉溯的关系,现在我的曝光率很高,认识我这张脸的人不少,万一被人认出来传到网上,我的处境只会雪上加霜。
发了一会儿呆,我打了辆出租车,到越溪大学附近。学校附近有不少青旅,可以以非常便宜的价格长期租住。
我证件和银行卡都带在身边,先租了一个月的单间,又跑到附近的超市来了一场大采购,衣服、鞋子、日用品……
一边花钱,我一边赌气地想,反正实验室和家里那些东西我都不要了,他们爱怎么处理怎么处理,我不在乎。
不就是一个男人么,我能甩掉一个钟楠,还离不开一个程嘉溯么?
采购完毕带着大包小包回到青旅,已经是薄暮时分,老板招呼我们吃完饭,我完全没有胃口,婉拒了。
一个人待在房间里,愁绪又起,我只得拿起手机给安然发消息,告知他我待的地方,“我没畏罪潜逃,别弄错了。”
安然打电话过来,我挂掉。他很快回复了一条短信,【回家吧,外面不安全。】我冷笑,我的家在风津镇,这么大个越城,哪里有我的家?
摁下关机键,我蒙头睡觉,决意不再搭理他们。
正文 215 内鬼
这天夜里,我睡得并不安稳。
一向不觉得,只有当不再拥有顶级的享受的时候,我才意识到之前与程嘉溯在一起的时候,我究竟享受到了多么奢华的东西。
身下不再是定制的高级床垫,能完美支撑身体每一处软组织,让它们得到充分的放松与休息。青旅的床垫也是柔软弹性的,但睡起来总是不那么舒服,更何况,身边还少了一具结实的身体,一双可靠的臂膀。
习惯了真丝睡衣与床单的细软柔滑,新买的平价睡衣粗粝地磨着皮肤,好似我是一个娇贵的豌豆公主,要被一点点小事折磨到睡不着。
我念着“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试图催自己入睡,但还是无可遏制地想,没有完美的噪音隔绝机制,外面行车的声音有点吵。
没有绝妙的通风系统与香薰,房间里的空气也不够清新。
我勉强睡着,噩梦一个接着一个,都不甚分明。凌晨,我习惯性地想要滚进身边的臂弯里,却扑了个空。
瞬间空虚的感觉让我醒了过来,这一瞬间,我清晰地意识到,自己不习惯的根本就不是没了那些奢华的享受,而是没有……程嘉溯。
没有程嘉溯。
从噩梦中醒来,理智尚未归位,情绪已占据上风。我躺在床上一动不动,睁大眼盯着黑暗中的天花板,眼泪顺着眼角没入耳际,最后消失在鬓发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