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被推进急救室,有人想要查看我身上的伤情,被我强行推开。我焦躁如同失去伴侣的母兽,单凭本能在急救室门前徘徊。
安然试图安抚我,然而我耳中轰鸣,一个字也听不进去。我清楚地,如果程嘉溯死了,我也活不下去。
我爱他,如同爱我的生命。
抢救持续了四个小时以上,期间安然无法安抚我,只得通知我的父母。他们一直以为我有事回了唐韵,这时候一见面才,被我狼狈的样子吓到,才知道我先前竟然被人绑架了。
妈妈抱着我痛哭,但我感觉不到她的悲伤,只是推开她,轻声道:“妈妈,你哭什么?不要吵我,你一哭,我就听不到手术室里头的动静了。”
其实,手术室大门紧闭,哪里听得到里头的动静呢?
我却觉得自己能听到程嘉溯不规律的呼吸,能听到他因为痛苦而发出难过的呻·吟,听到手书器械磕碰出的恐怖声响……
手术室的门猛然打开,护士急匆匆跑出来:“血袋不够,调备用血库!”
安然死死按住我,才阻止了我从门缝里冲进去。抢救还在继续,不知道几时才能等到判决——或者一起活,或者一起死。
直到我被人按住,打了一针。
在倒下去之前,我看到安然的嘴一张一合:“你还有孩子,你必须接受治疗。”
看到妈妈哭着说:“潼潼,你不可以这样糟蹋自己的身子……”
因为安然的自作主张,我勃然大怒,然而身体不听使唤地陷落进黑沉沉的梦乡当中去。
……
意识清醒的第一刻,我尚未想起自己在为什么惊惧痛苦,便先一步剧烈挣扎起来。几秒钟之后,我才能睁开眼睛,看清眼前是医院的吊顶——这段时间,我太熟悉医院这个地方了——还有守在床前的父母。
身体还没有完全从麻醉当中醒来,腿还是软的,使不上力气。我急得砸它们,恨不得立时长出翅膀来,飞到程嘉溯那里去。
手上的吊针在动作中滑脱,带出一串血珠。
爸爸按住我:“潼潼,你先不要动!”
“过了多久?阿溯怎么样了?”我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竟然挣开了爸爸的钳制,整个人顺着床沿滑落地上。
“让我去见他,我要去见他!”我着魔般地重复着,不敢去设想他现在是什么模样。
“程嘉溯他没事!”爸爸沉声道。
我一愣,似乎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真的?”
爸妈从两边把我扶起来,让我坐回到床上,“真的,他还活着。”
我死死盯着爸爸的眼睛,想要从那里看出他话语的真假,他也坦然看着我。
“我要看到他。”
只有亲眼看到他,我才能放心。
妈妈一边向我保证程嘉溯真的没事,我马上就能见到他,一边让爸爸赶快去借个轮椅过来,推着我去见程嘉溯。
如果他们一直拦着不让见,我会做出种种极端恶劣的猜测,好在爸爸很快推了个轮椅回来,又让护士小姐给我重新扎了针,推着我往ICU走去。
安然守在那里,见我过来,默默让开。
透过玻璃墙,我看到重症监护室里,昏迷着的男人。
他原本那么高大、那么强壮,可现在处在一大堆仪器和管线的包围中,我才惊觉他瘦到了令人吃惊的程度——那是一边与各方势力斗智斗勇,一边还要牵挂着不省心的我的后果。
他身上连了太多仪器,以至于让我恍惚间觉得,是那些仪器在吸取他的生命。他的呼吸也很微弱,在氧气机帮助下,才有微弱的起伏。
可我看着他,就觉得安心下来,疯狂逐渐褪去,思绪逐渐清明,等我转向安然,轻声发问:“阿溯现在的情况怎么样?”的时候,他甚至明显愣了一下。
不久前还疯了一般的女人,这时候又恢复了文明人的仪态,难怪他感到不习惯。
安然眼中流露出忧虑的神色,“医生说,那一刀伤到了内脏,再加上失血太多,程总现在陷入了深度昏迷。”
“他还没有完全脱离危险,只能在ICU接受观察。希望……一切都好。”
我微微点头:“会好起来的。”
安然惊讶地看我,我回以微笑,毫无惊惧慌张之色。
因为我知道,阿溯当然会好起来的,如果不能,我就陪他去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