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这样语气平常的一句话,音量也不大,轻轻的,无论哪个人从房间外路过都不能听到这样轻声的一句,甚至连当时的饶朗自己都不能推断出这句话会产生这样巨大的力量,却像一颗魔豆一般,被深深种进了小小饶朗的心底最深处,然后长出了一棵参天一般的巨大植物,不再需要其他任何的肥料和灌溉,自己就能这样不受控制的不断疯长,不能阻止、不能砍断,生出的卷曲藤蔓像八爪鱼一般狠狠的捆绑束缚住饶朗,让他一生里的时时刻刻都不能逃脱,不能安稳,哪怕长大后的饶朗跟这样一棵心里的参天巨植比起来还是太过渺小,只能仰着头无助的望着它、根本不能有任何作为,看着它就这样去影响了自己的一生。
也正是那样的一颗魔豆,裹挟进了自己向着那人挥刀的瞬间,让那个瞬间也像种子一般,伴随着自己的成长,在自己的内心不断疯长。
这也就是为什么,自己会越长大,越在面对任何一点压力和焦虑,以及那些自己在短时间内控制不好的复杂局面时,总会忍不住的大发雷霆,其实每一次事后来看,根本都是无足挂齿的小事。
这也就是为什么,自己内心永远住着那样一只残暴的野兽,白天还好,每当夜深人静、剩下自己一个人独处的时候,那野兽总会用利爪狠狠撕碎了笼子挣脱出来,咆哮着想要伤人。若自己不想去伤害陌生人,更不想让自己亲近和信赖的人面对这样的自己,怕自己在那野兽的控制之下对他们做出什么伤害的举动,让他们伤身的同时更会伤心,于是只好躲在无人的房间内,对着自己的身体狠狠摔打,让自己同样脆弱的一副肉身成为心底野兽发泄怒气和力量的渠道,哪怕痛到麻木、伤痕累累,可是如果不这样的话别无他法。
这也就是为什么,自己发现随着年龄的渐长,这头野兽也在跟着自己同步调的不断长大,越来越不受控制,以至于自己只能像懦弱的逃兵一样,随便找了一个幌子,从自己最爱的人身边狼狈的逃离开去,唯有用这样的方式,才能确保她的安全,才能确保她的一生平安顺遂。
饶朗也终于明白了,自己为什么会在那样一个冷漠的家庭环境中长大。
在自己更小一些的时候,在那时的记忆里,分明看到妈妈是笑过的。那样好看的一张脸,像春日里的风一般和暖的笑起来,当真如那句歌词一般,“没有见过的人不会明了”,是哪怕饶朗在长大以后进了娱乐圈、见过了无数号称绝色的女明星后,其中也没有任何一个人可以比拟的。
可是,在那样一个饶朗在很长时间里想不起来的下午以后,无论饶朗再怎样搜刮自己的记忆,妈妈就再也没有笑过了。
原来,小小的自己可以让自己的身体失忆,让自己通过这样自我保护的方式不至于太过痛苦。可是妈妈不行,妈妈必须要清醒的来面对这一切,来帮自己处理后续的一切事宜,才能好好的保护自己。
小小的自己因为脆弱逃走了,剩下了妈妈一个人,承受着没有一个母亲能承受的剧痛,无助却不得不坚强的,留下来直面这所有的一切。
作者有话要说: 大家期待圣诞节吗?
☆、第61章
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饶朗是怪责自己的妈妈的。在他很小的时候,他还不懂得,那时候的他只是觉得妈妈很奇怪——因为小小的饶朗见过很多形形□□的大人,在所有的大人之中,好像只有自己的妈妈是不会笑的。而自己的爸爸,虽然总是佝偻着背、一副没什么精神的样子,但是至少他是会笑的,甚至很多时候,小小的饶朗都觉得他笑得太多了一些,无论见到什么人,无论那人在跟他说些什么样的事情,无论那人的语气是亲近的、和善的,或者是倨傲的、无礼的,爸爸的脸上始终都挂着那样一副无害的笑容,对着与他说话的无论什么人不停的打着哈哈。虽然小饶朗觉得这样的爸爸也很奇怪,但至少他是会笑的,总归是让小饶朗看着有人对自己笑、心里暖暖的。而自己的妈妈,却是从来也不会笑的。
等到饶朗开始上小学了,偶尔在妈妈工作特别忙的时候,他会有去住得近的同学家里吃晚饭、写作业的机会——在妈妈不忙的时候,饶朗是肯定没有这样的机会的,每天一到放学时间,他就要飞快的收拾自己的书包,连和同学说两句话、或者稍微打闹一阵的时间也没有,因为哪怕他到达校门口的时间比每天晚了那么几分钟,那每天都等在校门口的妈妈脸上,一定就会出现那非常焦急而不耐烦的表情了,她那么急切的伸长了脖子探望,一旦看到饶朗小小的身影出现在人群之中,便会不顾她的高跟鞋有多么危险,一路小跑着冲到饶朗的身边,一把狠狠拎起饶朗的耳朵,也不管这个动作会不会让饶朗在一瞬之间整张小脸变得通红,因为他觉得好丢脸,在身边来来往往都是熟悉的老师、同学的情况下,在那时心目中已经长得足够大的自己,还要像个四、五岁的小孩子一样被妈妈拎起耳朵,然后她从来也不会控制自己怒吼的音量,对着饶朗就是劈头盖脸的一阵厉声责骂,哪怕因为过往的所有人都纷纷侧目,她却像旁若无人一般,丝毫不在意他人的目光,好像她的整个世界里就只剩下了她面前低着头听她训斥的饶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