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旁边的男人劝她:“很快的,过了这段就进山了。”
她的方言不是纯正的S市方言,但关卿却听懂了。他写论文时为了收集一些极端特例的资料,去过一趟桃花镇。桃花镇人少地偏,又在山里,那里人说的方言自成体系,路也不通,当时关卿是坐着牛车进的镇。
一股凉意从脚底窜上来,关卿整个人都懵了。比起愤怒,更多的是慌乱和恐惧。他很想安慰自己,是他听错了、想错了,或者这个桃花镇根本不是谢许要去的那个镇。但他做不到。
泥石流,山体滑坡。
谢许迟迟不回复,究竟是因为信号不好,还是……
关卿眼前一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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桃花镇偏僻,开车只能开到山脚,之后的上山要么自己爬,要么乘坐牛车或者摩托。
关卿整个心悬在半空中,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心慌意乱。他找到车钥匙,随便捡了点吃的、急救箱、衣服,便打开门。
一阵白光和快门声,一个话筒怼到他面前,那记者问:“关先生您好,可以解释一下抄袭事件吗还有——”
关卿差点忘记了这回事。
“抱歉,我无可奉告。”
他红着眼眶,挡开一切要往外走,却做不到。许多人拦着他,挡着他,一个个人都在指责他剽窃他人的成果,一句句话都在暗示他攀附谢许、利用谢许的爱情。
“没有抄袭……我爱他,与他的身份无关。”他急的满头冒汗,又担心又慌乱,几乎要落下泪来。
“那请问关先生,证据在哪里有人说谢先生和早已与江碌隐婚,与您是合约的关系,请问——”
“滚!”
关卿再也受不了了,他情绪本来就在崩溃的边缘,还被这群胡说八道的人困在里面。
无数的快门声记录下他满眼通红、狼狈的模样。
“他要是有个什么好歹,”关卿指这些人,红着眼眶,表情冷厉极了,“我要你们全都付出代价。”
他的视线从在场的每一张脸上划过,好像真的在认真记住每一个人,那冰凉的眼神让人背后发冷。
这跟关卿往常温和谦逊的样子大有不同。
那些记者被震住,竟不由自主让出一条路来。关卿快到走廊尽头时,才有人反应过来,要拦他:
“您说的他是指谢许?请问谢许怎么了吗?”
这可是比关卿抄袭要大无数倍的新闻。
关卿不答,但来阻拦的人越来越多,一时好像又要回到原本的状况中。关卿毕竟只是一个人,就在他几乎无计可施时,凭空插进来一道声音。来人温和有礼,说话也慢条斯理,但在嘈杂的环境里却又带着让人无法忽略的气势:
“各位的出版社、媒体我已经一一记住,有些媒体的微博转发已经超过指定数量,可以告诽谤罪了,望诸位知。”
众人一静。
“不如这样,”叶梓笑了笑,“大家在此地是问不出什么消息的,我出钱请各位喝一杯咖啡,大家尽早散了回家吧。”
“你是个什么——”有年轻的记者不服。
他身边的老记者立刻拦住他,对叶梓赔了笑,然后跟小记者耳语解释。在场的人手机一个个响起,每个人看完短信几乎都变了脸色,跟叶梓打完招呼,收拾好器材走了。
关卿攥着钥匙,刚等出口门空出来就要往外挤,却被叶梓拉住了。
他看着叶梓,眼中一片茫然。叶梓跟他说了两句什么,关卿的眼神才好不容易聚了焦,这才看到叶梓似的。他原本积攒的怒气在看见熟悉的人时终于消散了,跟叶梓说:“谢谢你,叶梓,但是我这会儿有急事。”
“去救谢许吗?”叶梓扯了扯嘴角。
“我知道我去也做不了什么,但是,”关卿没有丝毫犹豫,“我就是想去陪他。”
无论是陪他生,还是陪他死。
谢许那么怕孤单的一个人。
想到谢许一个人呆在那种地方,想到谢许在山间碎石里挣扎不得逃脱,他大脑里甚至浮现出谢许面色苍白、满头是血,还虚弱地对他笑的画面。关卿觉得他一刻也等不了了,他想现在就见到谢许。
他还没做好心理准备,但是,这种心理准备……他永远也做不好的。
“说句不合时宜的话,”叶梓把提在手里的热咖啡递给他,挡在他面前,说,“谢许说他在那里,你就真的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