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云在翠红的帮助下梳妆好,便坐在窗边的桌子上发呆。
翠红端着早茶过来,有千层糕和萝卜苏,还有泡好的普洱。这便是陈秀云平日里最爱吃的点心了。
秀云简单地吃了两口点心,便放下了筷子。她双手抱着茶杯,手便开始发抖。
翠红笑道:“小姐,你怎的这么紧张呢?”
“今日要是绣工不过关,姨娘怕是不会让我去念书的呢!”
翠红笑了,“假若连小姐的绣工都不过关,那恐怕除了莲奶奶,没人能过得了关吧!”
“我只是怕今日又跟前日似的,把事情办砸了。”
“那日不是大少爷帮着圆过去了吗?”
“今日可是没人能圆过去了。”秀云叹了口气,“这是瞒不过别人的眼睛的,人家会说我是连针线都拿不好,就不安分地要去外面抛头露面了。”
“小姐平日里练习得多,肯定没事的。”
陈秀云不再出声了,因为不论谁的安慰在此时都是无力的。
看更人刚报完巳时更,陈秀云便来到了堂屋。
堂屋早被打扫了一净,堂屋里摆着织女图,据说这是女工的祖师,拜了会让女工们心灵手巧的。早前的七夕节,秀云便和翠红在院子里拜过。没想到今日冯莲花如此看中秀云的表现,又将织女请来了。
堂屋的右侧,摆着秀云父母亲的灵位。堂屋中央,放着红布铺就的桌子,方面放着一应的刺绣的工具。
家里所有的女仆都恭肃地站于两旁,冯莲花和两位不相识的婆婆立于主位。
“姨娘,早晨!”秀云鞠了个躬。
“阿秀,这两个是这街上的珍干娘和芳干娘。”冯莲花指着旁边的两个婆婆。
秀云打量了一下两位婆婆,只见那两人都是笑眯眯地,头上插着红花。秀云曾听黄老妈子说过,这种头上插着红花的老太太一般都是被叫做干娘的媒婆。
“两位干娘,早晨!”秀云鞠了一躬。
“这冯家小姐可真是个清秀人儿啊!”
“是啊!长得真是标志极了。”
“一看这小脸的肉,就知道是个旺夫的人呢!”
“这身量也是不肥不瘦,是极好生养的。”
……
两个媒婆你一言、我一语地说着,把秀云仔仔细细地打量了个遍,连秀云从没缚过的大脚,媒婆也说是“能干活的,现下里最流行的脚”,因为现在都不流行裹脚了。秀云被她们说的都不好意思了,冯莲花却是越听越高兴。
秀云是明白姨娘的想法的,这里很多姑娘,因为平日里都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所以到了能出阁的年纪了,都要叫上媒婆来见证女子的绣工或是其他本领,到了说媒的时候,媒婆就好介绍姑娘了。所以秀云虽是不喜欢这种场合的,却又只能微微笑着,不能面露愠色。
媒婆们夸完了,冯莲花笑着对秀云道:“阿秀,先来给织女上个香,保佑你越来越心灵手巧。”
秀云于是磕了头、上了香。
冯莲花又将秀云引到她父母的灵前,“给你父母也磕个头,让你父母知道了也高兴高兴。”
秀云拿着香,给父母磕头,一边磕头一边在心里头默默说:“爹,娘,您们的女儿已经成年了,你们放心吧!”
秀云磕完了头,便被黄老妈子引到桌子前。冯莲花和两位媒婆也入了座。
黄老妈子拿出一块红色的布,折成一条长长的眼罩,绑在秀云的眼睛上。又拿出一根绣花针和一根红线,递给了秀云。
秀云故作镇定,虽然腿在发抖,却尽力地让手和身子不抖。她吸了口气,强装镇定地摸索着接过黄老妈子递过的针和线,然后将线在嘴里抿了抿,又用右手的拇指和食指捏着线,无名指摸着左手捏着的绣花针的针鼻,摸出了针鼻之后,试着将手里的线穿过针鼻,感觉穿过了之后,便到针鼻后去抽线。
“完了。”秀云心想着,因为她的手没有抽到线,线掉在了桌子上。
秀云的腿更抖了,额头上出了汗。
“不要紧,重新来过,别人家姑娘都是在那些有光亮的地方穿针的,那都有时候穿不过去呢!冯小姐这样穿线着实不易。”一位媒婆安慰着。
秀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又长长地吐出来,再深深再吸了一大口,这才摸起掉在桌上的线,用口轻轻地唸了三口,这才试着穿起了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