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阙词_作者:小鹿廷仔(144)

2018-01-08 小鹿廷仔

  旁边的笔录警察交代:“这个女人可能在车祸现场受到刺激太大了,宁少,或许建议她该去看一下心理医生比较稳妥。”

  宁唯在她面前弯下身子,狭长美目似锦,伸出手轻轻地抚过女子的脸颊,良久,终于把她抱进自己的怀里,紧得恍若用尽全身的力气。

  “不必。我会马上带她走。”

  高架路上,各色各样的车,来来往往,永远没有停歇。

  这座寂寞的城市,不灭的夜光,不灭的繁华,还有这场存在夜中不灭的烟花。倘若有什么可以不变的……忽然间,浮光掠影般的路灯闪过,映着苍白的脸庞,光影交织。车座内的李慕良笑了一下,无端地,发笑,却,一切埋藏的情绪亦是不可知。

  午夜。

  卧室里,一夜的黑暗,李慕良苍白着脸,听着窗外烟花燃烧的声音,手摸索着向床头旁的柜子伸去。随便拿起一瓶,打开,却散落一地。随便拿起几颗便往口里吞。

  疼痛永远如影随行。随着药丸的吞咽,强烈的不适感铺天盖地而来。赤着脚,白色衬衣套在身上,衣领的扣子没有扣上,松松夸夸,敞开。他再也忍不住地来到盥洗室,把药丸全数吐了出来。他打开花洒,水所触之处皆是冰冷,冰冷斥骨。却也让胃部挑起的痛楚变得不那么斥骨。

  “慕少?……”

  连风进了盥洗室开了灯,却见李慕良穿着的衬衣几乎是湿透了,前襟敞开,一张脸苍白得不像话。连风拿过干毛巾帮着他擦拭着湿透了的头发。

  她知道今夜李慕良要去周旋秦家内部的人,喝了不少酒。李慕良的身体状况她也是清楚的,也知道自家老大凡事只会暗地里死撑的性子,于是不放心,便寻思着过来。却不料他房门也忘了关,卧室外的药物也散落一地。

  连风关了花洒,把李慕良扶了出来。李慕良拿开连风的毛巾,任凭它被地上的水迹濡湿。却不料,刚刚站了起来,推开连风来扶着自己的手,却一头伏在洗漱台止不住地干呕,除了让胃部灼烧般的疼痛感加剧外,什么也没有。修长指尖触碰之处皆是冰冷。宛若置身寒窖,等待救赎。

  恍恍惚惚间,他想起那时候……有个永远淡弯着眉眼的小姑娘,她走过去用尽全力抱住跌坐在地上的自己,弯着腰,用尽全身的力气。

  “慕良,慕良……”

  而后,他缩着自己的身子在床上睡了一夜。并不安稳。却在第二天早上,张开眼,手撑在床面,他看着守了一夜的小姑娘,跑过去,拉开窗帘,回头对着他笑:“慕良,你终于醒了。你看,外面的阳光多好看。”

  “阳光不能说好看的,傻姑娘。”

  “那就……外面的阳光好温暖。”

  “哈,原来,‘外面的阳光很温暖’还不如‘外面的阳光很好看’来得好听。”他笑。

  = =

  “慕良,你是不是胃痛得有些糊涂了?涂锦姐在外面给你做粥呢。”

  他笑,涂锦,涂锦……那时他把五指遮了脸,眼里一点一点,积蓄着不可名状的漩涡。为什么涂锦不是你呢?为什么你不是涂锦呢?这世上,随便一个也好,你们之中随便一个永远不要出现在我眼前,那我还是我。

  连风看着坐在地上,侧身靠在床沿的李慕良,沉目,长睫,苍白的唇色。白天的意气风发,运筹帷幄倾刻间消失殆尽。如今的他除了满满的无助感便是苍白的忍痛之色。

  连风出去倒了杯热水,递到他的唇边,“喝口温水,感觉暖了便也不会太痛。”

  午夜,能否闪烁着晨光的焰色?一点,一点,将自己燃尽。李慕良缓缓地伸出冰冷指尖,漂亮的指骨,节节分明,凉薄。渴望燃烧的温度,亦不要这份苍凉。

  于是,渴望,几乎于焦躁的渴望在此时伴着烟花绽放的温度,如浸透于地狱河的妖莲,层层展开,盏盏零落。

  慕良,要多喝温水,感觉暖和些了,便也不会太痛。

  ……

  玻璃杯落地的声音,向四周而散的温水……

  是糊涂了。一塌糊涂。

  从一开始便觉得有些后悔,所以到了今时今日,万分后悔。万分后悔了呢,倘若当年,我愿意走出第一步,倘若当年我坦白对你说一句,世间最美的晨光就在我眼前……

  连风怔怔地看着眼前的男人,他的手钳制住自己的腰身,唇所触碰之处明明那么冰凉,毫无生气可言,却让自己有了宿命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