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做得舒舒服服，没有半点被胁迫的自觉，甚至还和中年人搭讪起来：“听您口音……您看来不是海城人?”
金边眼镜瞥他一眼，笑了笑：“先生口音也不是本地人。”
“海城是个好地方啊，大家都想来海城，”顾远狡黠地看了一眼金边眼镜，“像你们老大，从西南来到这里，扎上了根，不也是叱咤风云?”
金边眼镜沉默了片刻。
顾远瞧着那有些戒备的神情，姿态倒是越加放松：“我的确知道你们是谁，在海城不怕被霍西川找上门的人不多，跟霍西川最近有竞争的人也只有你们老李。”
金边眼镜没说话，顾远当做默许，又接着说了下去：“那条走私的线很有赚头?控制了有多少钱啊?”
金边眼镜慢慢回过头来。那个年轻人苍白而消瘦，额前的短发有些不逊地翘起来。他神色看起来有些许倦怠，那双眼睛却是明亮的，叫他整个人都好像是一簇燃起的火焰。不得不承认，他长着一张不错的脸，的确有可以被霍西川金屋藏娇的资本。
“……果然霍西川很看重你。”
“这个你说错了，”顾远看着外边疾退的景色微笑，“首先，我知道这些跟霍西川看不看重我没什么关系，第二，其实我对霍西川不算重要，你们抓我可能白抓了。”
“最后……说真的，我想从他那里走开很久了，”顾远看着金边眼镜终于稍有变化的神色，露出了很久没有过的真切的笑容，“我得谢谢你啊。”
第23章
很可惜，尽管顾远如此真诚，他的话依然不被取信。他很快被带到了传说中的“西南人”李寄明面前。
他见到李寄明的时候，这个用蛮不讲理的作风在海城黑道中打下了江山的西南莽汉正在倒茶，而在见到他之前，顾远想过他可能是之前见过的金边眼镜、又或者是霍西川那样的社会精英，又可能是络腮胡一身蛮气的彪形大汉。
他很早以前甚至看过李寄明的资料，可这一面还是叫他有点讶然。
这是个很普通的中年男人，头发甚至还有几分疏于打理的凌乱，蓝黑条纹polo衫，外边还披着深褐色的夹克，提着茶壶慢悠悠倒茶，脚尖还有点节奏感地在地面上一踏一踏，带动拖鞋的响声。
当顾远踏入这间房间，李寄明却是“啪”地一下猛然放下茶壶，茶杯的水因为震荡而溅出来，他抬头对带顾远过来的金边眼镜喝道：“怎么回事，不是叫你把人好好请过来吗?这点事都不会做?!”
他站起身来，拍了拍顾远的肩膀：“不好意思啊，我这兄弟，做事没个度，叫老弟你受惊了。”
顾远来这里分明毫发无损——顶多是阿齐的血溅了些到他衣服上，李寄明却是没头没脑把那金边眼镜骂了一顿，而金边眼镜竟然也平静受之，谴责起自己来。
李寄明顺道就把那人骂了出去，顾远看着那人的背影，忽然笑了起来。
“我说啊，”顾远说，“对我这样的无名小卒，不用搞那么隆重的。”
李寄明脸上并没有意图被揭穿的局促，他反倒是更为从容地坐下来，慢悠悠为顾远倒上一杯茶。
“怎么会，能让霍西川花力气藏起来的人，怎么就不用好好接待呢?”
顾远不打招呼就坐下来，接过茶水，看着水面因为他的动作而上下。
他问道：“你想用我做把柄威胁霍西川?”
李寄明眯着眼睛，这个小动作给他添上了几分不易察觉的凶残狠戾，他的语气依然亲切而温和：“年纪轻轻，不学会放手，很容易吃亏的。”
顾远点了点头表示认可，然而他话语里却完全不是一回事：“但你找我威胁霍西川没有意义。我对他没有价值。”
李寄明呵呵一笑，说：“那等他来就知道了。”
“不错，”顾远说，“等他来了，你就会知道他根本不在乎我，你信吗?”
让霍西川不在乎他，其实也只是几句话的事而已。
顾远笃定的姿态终于使李寄明有些疑虑，顾远注意到他的手在茶杯边沿抚摸着，于是顾远往前侧身——这是一个富有侵略意味的姿势，在这样的人身上采取这样的姿态很危险，但顾远却还是不得不做。
他微笑着说：“其实我是特意来找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