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行风白着脸从兜里掏出个药瓶,倒出好几粒药塞进嘴里。
孙磊警觉地问:“你吃什么药?”
魏行风:“抗抑郁和抗焦虑的药。”
孙磊:“……”又抑郁又焦虑。魏门庆这都过成啥样了?!
魏行风冲惊呆的朋友解释:“戒酒后遗症……也可能有点遗传我妈妈。”
孙磊:“!”过了一会儿,他才从震惊中清醒过来,“不严重吧?”
魏行风简短地回答:“现在吃药能控制。”
孙磊:“……”望着魏行风有些落寞的侧影,他心里浮上一句话: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魏行风曾经在湖滨公园旁那个小区买了套房子,现在孙磊要送他回那里落脚。
快到小区门口时,魏行风让他把车开进旁边的公园。
孙磊:“你想去看原来的画室?”
“嗯。”
“你进不去,陈太太让人把锁都换了。”
魏行风低垂的眼皮动了动,轻声说:“又荒着了?”
孙磊:“没有。我们的快递门市不是和那边连通的么?她把钥匙给我媳妇了,让我们定期过去打扫一下。”
魏行风苦笑:“徐曦然那么讨厌我,估计也不会给我钥匙。”
到这时候,孙磊终于有机会笑一笑了,“嘿嘿,就知道你可能会去那儿,我早配了一把备用的,背着我媳妇儿的。怎么样,够哥们吧?”
“谢谢。”魏行风要死不活的脸上也扯出一个真心的弧度,不再是先前那种带苦味的假笑。
作为最初的根据地,那家快递门市一直开着。孙磊领着魏行风走进去,低声对他说:“反正你住的近,以后这里你替我盯着,发挥你颜值的优势套点儿消息,嗯?”说着敲了敲他的胸口。
魏行风但笑不语,快步走到那扇门前。开门时,他的手有些抖,稍微费了点儿力才打开。
灰尘夹杂着旧日的气息扑面而来。
那一刹那,因为太过激动,魏行风感到一阵眩晕。闭了闭眼,再睁开,眼前的旧屋却充满了陌生感。
当时,孟朝阳走得很匆忙,什么东西都没带,后来也没回来取。结婚前,魏行风让孙磊替他收拾东西,自己没露面,也是怕睹物思人。所以在他意识里,这地方应该还有很多孟朝阳的痕迹。然而,他忘了,这里的主人是顾筠庭。
她本来是想成全两个年轻人,才把房子借给他们。没想到有人辜负她的盛情,她又怎么可能替他们保留回忆?
所有的家具都靠墙放置,墙上的画全摘了,吧台也收拾得干净无物。空荡荡的房间,白色的遮布,白色的墙壁,带灰的深色地板,每走一步都会发出空洞的声响,宛如踏在虚空之上。
孙磊在一旁解释:“大部分东西都收到地下室了。”
摇了摇头,魏行风顺手拉开一块白布,腾起一片灰。桌面上有个淡淡的彩色印子,是他以前放调色刀的地方。伸手摸了摸,颜料颗粒的质感犹如一小簇火焰,沿着指尖一直烧到他心底。
他轻声问:“你说那时候朝阳曾想自杀?”
孙磊低叹道:“是啊。我们来收拾的时候,浴盆里的血水还在,刀丢在地上。若不是他妈妈出事,他、他……可能就不在了……”
回想起那时看到的惨烈画面,孙磊现在还会后怕、内疚,想到自己帮魏行风做的事,就觉得对不住孟二傻子。也不怪徐曦然讨厌魏行风,坚决不肯见渣攻。
徐曦然是个讲义气的姑娘,又把孟朝阳当最要好的朋友,那天一进浴室她就哭了,和孙磊大吵了一架,差点就要分手。现在两人虽然是恩爱夫妻,可提起这件事,孙磊就要被媳妇儿埋怨。
此时此刻,罪魁祸首站在这里,如果魏行风不是这副惨样儿,孙磊都忍不住想捶他两下。
魏行风无声无息地走上楼,直接拉门进浴室。里面当然什么都没有,但他仿佛能看见孟朝阳的鲜血和泪眼,感同身受的,他被染血的绝望袭击了,满眼都是血色,满心都是泪水。
双手扶着浴盆边缘,跪倒在地上,魏行风把头深深埋进双手之间。
孙磊站在他身后,听不到他的声音,只看他的双肩微微起伏耸动。他在无声的哭泣,长久的,悲恸的,哭泣。
有那么一刻,孙磊觉得,这样的魏行风很像沈博。这种感觉没有道理,但那个有心计、有主意、有目标、喜欢装逼的兄弟,无端染上了一层灰暗阴郁的颜色,明明人在眼前,却像隔绝在两个世界,看得到,碰不着,就像他的老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