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崑开着车,我坐在副驾驶座上,身边的手袋里装着他刚买下的对戒,感觉就像火红的烟头,简直烫手。
我俩一路沉默,来的时候欢欢喜喜,回时却气氛微妙。
到了一个红灯口的时候,杜崑突然开口,说:你还是不愿意嫁我, 对吧?
硬邦邦的口气,一听就是想吵架的阵势。
我一口气堵在胸口,反问他:你什么意思?
他冷笑:我知道我年纪大了,有孩子,家业也不够大,肯定是比不上安子浩。
我强压的火一下子蹿上来了,说:我和你在一起这么长时间了,你竟这么想我?
他冷哼,说:我怎么想不重要,那天你和安子浩抱在一起我可是亲眼看到的,别告诉我现在流行友谊之抱,还为人师表呢,呸!
我被他语气里的恶毒和鄙视给激怒了,浑身发抖,大叫一声:开门,我要下车。
他不肯,恰好绿灯亮了,他一使劲踩油门,车“嗖”一声飞出去了,我忍不住尖叫:小心!
有个五六岁的小男孩突然冲出来,要捡滚到马路上的足球。
已经来不及了,杜崑慌乱中一打方向,车砰地一声巨响,撞到了旁边绿化带上。我头在前面撞了一下,又狠狠地反弹回去,瞬间失去意识。
可昏迷前我分明看到杜崑趴在方向盘上,一动不动,头上的血像蚯蚓一样,在他脸上蜿蜒而下。
等我醒来时,人已经在医院的病床上了,我似乎一直在黑暗中挣扎,勉强睁开眼睛后,却一片迷离,只看得到天花板和上面微微摇晃的日光灯管。
我一阵恍惚,记忆慢慢回来,突然一下子坐了起来,大叫:杜崑! 杜崑!
闻声赶来的护士紧紧按住我的胳膊,大声呵斥我:别动,还在输液呢!
我紧紧抓住她,就像濒临溺水的人抓到了最后一根木头,喉咙发干,紧张地问:杜崑呢?开车的那个司机呢?他怎么样?
护士一边掰我的手,一边说:你冷静点,你朋友正在接受手术。
“接受手术,那就是没有死了”我缓缓松开手,想哭又想笑。
护士看我冷静了一点,长吁了一口气,说:你刚撞过头部,不要这么激动,躺下,快躺下。
我乖乖地躺下,忽地又折起身,问:我朋友做了多长时间手术了?
护士说:具体我也不清楚,从你们送进来到现在应该有四五个小时了吧,一直就没有出来。
恐惧像一只大手,把我的心紧紧地攥成一团,
我说: 我要去看看他。
护士说:还在手术室,看不到的。
我不听,伸手去拔输液管。护士自然不肯,乱成一团,正闹哄哄的时候,突然有人说:让她去吧!
我抬头一看,安子浩,就像受委屈时见到了最亲的人,我的眼泪刷刷就直流下来。
我有点迷糊,问:你怎么在这里?
他说:我是你通讯录的第一个,警察打给我了。
我点头,说:原来如此! 又去拔针管。
安子浩按住我的手,轻柔却坚定,他说:我已托人给杜崑安排了最好的专家,你要相信我。
我说:那怎么这么久还没有出来,他一定很危险,我看到他满脸都是血……
我说不下去了,心好痛,无法呼吸。
安子浩看我情绪激动,安抚道:正常的头部手术都得这么久,不怕,来,让护士帮你拔,我扶你一起过去。
护士张了张嘴,到底没有再反对。
我一起身,顿觉天旋地转,安子浩一把扶住我,我半靠在他身上,几乎是飘到了手术门口。
手术门口静悄悄的,一个人都没有,只有墙上的红色警示灯冷冰冰地亮着,我悲从中来,对安子浩说:你看,他都快死了,外面却一个陪他的人都没有。
无限心酸。
安子浩说:已经通知了他的朋友,就在路上。
停一停,又说:要不要通知他的家人?
我摇头,说:再等等,他只有寡母稚子,还远在北京。
墙上的秒钟滴滴答答地走着,我从来没有觉得时间过得如此慢,千万个可怕的念头在我脑袋里乱蹿,我越想越怕,手脚冰凉,如坠冰窖。
安子浩一直揽着我的肩膀,他手掌的热力是这个世界我唯一能感知的温度。
不知道等了多久,手术室的门突然开了,我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一下子跳起来,扑了过去,医生向我点点头,说:已经脱离了生命危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