透明_作者:果子琪(3)

2018-01-05 果子琪

  这种博爱使得我很少再自我纠结,真是对自我很大的解脱。但是一些渗入骨子里的扭曲已经反映在了我的言行里,我试图去纠正。就像在飞驰的地铁里看着黑色车窗里的自己,我在灯光下,而它在黑暗里,我抬手,它也抬手,但触到的只是透明的玻璃。

  2020年的9月是一个转折,在工作中,当我的想法一直没有被落实,设计和真实情况存在偏差时,我开始出现很大的焦虑。虽然之前的考试和比赛前我都会焦虑,但如今的焦虑是一种看不到头的,无形的,促使我在非工作时间也一直头脑风暴中。白发多了一根又一根,敏感肌上开始爆出痘。哈!这就是种种我不满意自己的地方。

  我开始喜欢戴帽子出门,既是为了遮掩白头发,也是为了能在没时间洗头的情况下尽量体面一些地走在阳光下。帽子投下的阴影像一种保护,让我可以蜷缩在一个自己的小空间里,眼睛睁大了些,嘴角也偶尔上扬了。帽子给予我的自信是无与伦比的,不够挺的鼻梁、偶尔晕妆的眼线、不停冒油的脸,仿佛都掩藏在黑暗里了。

  然而有一天我戴着帽子企图掩盖住不断冒油的脸去买水果的途中,一个猥琐的大叔冲我笑了笑,让我瞬间崩塌,狠狠回瞪了回去,又仓皇地走掉。那一刻,我希望自己是透明的。

  周末时,我计划去寺里逛一逛。我并不是佛教或者道教的信徒,但尤其喜欢寺庙里弥漫的烟火气及安神的香味。这算是我两周来第一次走离自己的生活圈,我给自己定下的目标就是半个月必须出行一次,感受些阳光、空气、不一样的人,不然我会停留在自己熟悉的小圈子里,继续低头匆匆。

  一个人站在公交车里,用帽檐遮住面无表情的脸,有时候真担心自己成为面瘫。但周围的人或看向窗外,或目无焦点地看着前方,或疯狂刷着手机,也都是面无表情。这种时候,如果你扯出笑容,和其中任何一个不小心对视,对方也不会微笑回应,只是把视线移开罢了,我尝试过,然后不再相信“微笑会传染”的公交车版本。

  但有一类人除外,就是孩子。抱在怀中的婴儿们会用好奇且萌萌的眼睛盯着你,如果足够幸运,你笑了,他们也会恩赐一个纯净的笑容直接将你全身暖化。还有被大人牵着手摇晃站不稳的孩子,你笑了,他们会受惊地背过身,但过了片刻又偷偷从大人的裤缝边探出小眼睛打量你。

  这样想着,公交到站了。

  寺庙是个神奇的地方,香火永生不绝,所以整座庙宇环绕着灰烬、死亡、沉淀、悠远和活着的气氛;香徒来来往往,还完前一次的愿,又送去下一波的祈求。这样一个热闹的地方,有心者即可找到无人的小角落。我坐在可以俯看到香炉的一处树荫里,这样的角度刚刚好,既可以看到来往的人群,但人群看不到或者根本不会在意我。

  佛曰:心诚则灵

  我不知道是否该相信。

  多少次挣扎在病态的心理的时刻,我祈求着解脱,可也没用解脱,只是挺过来活下来而已。怕是那时候我还没有想好自己要什么吧。

  如果我能在自己想变透明的时候变成透明,如现在这般,我看得见众人,而众人看不见我。想想就笑了

  这种反科学的事情,怎么会源自一个工科女的认知呢。何况上天真有灵,应该有无数的喜丧福怨的祈求等着他们去回应,无暇顾及我这种奇怪的想法吧。

  又时一个工作日开启,再头疼再白发也得面对的工作,难怪大家总说,如今的工作只是为了活着,把自己感兴趣的事作为职业只是书中的毒鸡汤。起床时对镜子微笑打起的蠢样子,被老板催促的进度、隐隐的竞争、跑腿儿的疲惫磨成了渣。

  又是一个工作日结束,摊在床上就不想动的我,直接希望自己消失。

  第二日,我伸手摁灭了冷机械始终如一的充满活力的震动,即,关了闹钟。几乎是闭着眼睛摸到了洗手间,完成了程式化的洗漱,抬头看镜子的瞬间,依照一贯的淡定是克制住了尖叫,但心咚地一下沉底,凉地滴水。镜子里面,什么都没有,只映照出窗外灿烂的阳光,大白天见到鬼,大抵就是这样。

  我低头看自己,还是正常地穿着睡裙,手上还粘着没洗净的一点洗面奶。跑回房间拿起手机,调起镜面模式,屏幕上也是空空地只映出身后的墙壁。手抖着切换到自拍模式,咔嚓一声后照片里也只是房间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