透明_作者:果子琪(9)

2018-01-05 果子琪

  “可以帮她吗?”我问道。在这个初入的,充满疑惑的世界,我看到同样的景,却面对起完全不一样的人,这些人里,我现在暂时能信赖的,只有易晨。

  “相帮就帮吧”

  “好”

  按照老妇的话,我坐在舒适的旋转椅上,用书桌上的便签纸写下她的话。脑海里却不是职场里的勾心斗角,而是逐渐涌上的一点同情。明明有五感,碰不得笔,传不了声,无法触碰,只能日日看着,看着。

  “傻轩,我是妈妈。

  这不是恶作剧也不是商业打击。这是一封很久之前就写好的信了。我和一个信任的朋友约定,无论我何时死亡,在死后的合适的时间里,把这份信交给你。

  结婚了吗?有孩子了吗?过得可好?还有,当我在这世界的最后时候,你是否在我身边?

  这都是我想知道的事情,因为我害怕,当我在另一个世界逐渐老了,这些事情我都会慢慢忘掉的,所以你可以写封信然后烧给我吗?这样我就能一直一直记住了。”

  将信封放在桌子正中间,我疑惑道:

  ”这称呼?你不是没有记忆?“

  ”桌上的合照背面有字,他偶尔会翻出来看“

  在老妇默许后,我拿起了桌上的合照,是一家三口站在一个公园一样的地方,脚下是金黄一片,背景也是几颗挂满金黄叶片的银杏树。照片的背面,模糊地用铅笔写着:“10年7月,西郊亲情园,傻轩和爸爸妈妈”

  我想,“傻轩”这样稚气的昵称,怕是不会广而告之吧,以此开头的信,会多一份被相信的把握吗?不知不觉地,竟替老妇人担忧起来。

  转头看了看易晨,他从我写信开始就在沙发上逗猫,忘了说了,那只猫也一齐来了。

  大boss的晨会总是结束地很晚,所有经理人会议结束后,又是个别谈话。直到临近午饭时间,他才回到办公室。刚刚年过40的他也算是年轻有为了,只是眉宇间总有散不去的戾气,和满屋的阳光格格不入。

  几个经理和他一同进入办公室,一群人围着数据、报告讨论了半天,直接略过了午饭时间。下午4点后,疲惫的经理们陆续离开办公室,最疲惫的boss却还在盯着电脑规划着下阶段的安排。位高者谋远,以前是知道这个道理却未必能去体谅,现在亲眼所见,心中竟是不忍与无奈。

  我和易晨并排“坐”在沙发上逗猫,而老妇人始终站在boss的身边,比起看文件,更多地是在看儿子。我想,仅仅是无声的陪伴,也是一件幸福的事情吧。

  终于,当满桌的A4纸散去,他看见了桌子上的信。

  没有了刷刷地翻纸声,办公室里忽然安静。

  随即,我听到了哭声。

  我惊讶地看了看boss,自觉地把视线移开。转眼看易晨,他却好似无波无澜,淡定地把想要逃出去的猫咪揽在怀里,为它进行第12次顺毛……

  我瞥见boss拿出一张空白的A4,开始郑重地写起东西来。虽然这一系列举动和平日里不苟言笑,多疑多心机的他十分不符,但又忽然可以理解了些,这样的boss,充满了人情味。

  然而站在他身边的老妇人,一边看,一边抽泣。眼眶红得可怕,眼睛周围仿佛笼罩着层层雾气。

  “透明者是没有眼泪的,因为他们的眼泪刚流出来就化成雾了”易晨适时地解释道。

  不知是希望母亲早点看见,还是匆匆掩盖永生不愿人知的弱点,boss写完信后,立即将脚边的废纸篓倒空,将信点燃,看着火苗一点点吞噬着白纸黑字,余下的薄而软的灰烬纷纷落在了纸篓中。

  盯着火苗看了许久,我觉得眼睛酸胀不已,连带着头也疼了起来。

  再睁眼时,空荡荡的办公室只剩下我、易晨、和掉了不少毛的猫。

  “Boss呢?”

  “又哭了一场,然后走了。”

  “老妇人呢?”

  “也走了”

  “走了?没有留什么话?”

  “她说谢谢你,然后,说见过我”

  对的,这正是我想说的,有那么一瞬间,我觉得一大段陌生的记忆涌进我脑海里。支离破碎地,却异常清晰:

  10年的西郊亲情园,一对有钱人家的夫妇携唯一的儿子到来,希望给儿子挑选一个玩伴。最终和他们离开的是一个女孩,长大后成了这男孩的妻子。婚后3年,他们渴盼的孩子降生,却在一次经济纠纷中被仇家雇人绑架,最终失踪。夫妻因失子的伤痛常常争吵,男人的母亲劝架途中失手将女人推下楼梯,成为脑死亡。男人其实深爱着自己的妻子,因此事对母亲心生怨怼,母亲郁郁寡欢,也得癌去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