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照亮了夜_作者:初可(106)

2019-01-19 初可

  我用手背去擦自己的眼泪,连连说:“对不起。”

  他又道:“我当时想,这样唯一的一个你,我怎么能弄丢?”

  我哭嚎出声。

  “我想,哪怕你背叛我,你伤害我,我也一定不能弄丢你。”

  “所有人都在听那位同学的发言,领导们照例鼓掌微笑,媒体们拍得不亦乐乎,学弟学妹们一样尖叫。在他们眼中,我只是一个标签,叫作‘优秀’。少我不少,多我不多,世界上总有各式各样的优秀,我可以被任何一个替代。”

  “可是,我在你那里,也是唯一的。”

  “我并非只是一个优秀的人,在你那里,我也只是唯一的楚珩。”

  他的声音低沉:“典礼进行到一半,我转身跑了,边跑边脱学士服,边摘领带,人人面带惊异地给我让出一条路。那阵子我不大正常,父母派了人时刻盯着我。否则我当天的行为,少不了要被人拍下上网。”

  “我跑出礼堂,想去找你。”

  “但你不见了。”

  他笑:“后来我想,真宁愿那天我的模样能被拍下来送上网。那样,你就能看到我,你大概也愿意回来找我吧。”

  他再道:“仔细想来,其实我也是有追求的。”

  他再叫我:“安思风,你知道我的追求是什么?”

  我怕我自己要哭晕过去。

  为什么十年后,他还是这样好,他还是这样喜欢我。

  我都变成这样了,长了皱纹,性格更为怪异,开着这样的店,赚着并不正经的钱。

  可他还是愿意对我说这样的话。

  我曾经那样伤害过他。

  可是我们怎么能在一起?

  “我已经很久、很久未曾说过这样多的话。”他再自嘲道。

  我也已经很久、很久未曾这样过哭过了。

  “似乎真应该感谢那些歌?”他问我。

  他刚刚并未将车锁上,我有些怕他的这些话,我当真宁愿他恨我。我哭着试探着开了一下身后的门,门居然开了。我愣了下,收回腿,转身下车。

  一只脚穿鞋,另一只没穿,我顿时茫然。

  我下车干吗?

  脸哭得有些绷,我站在车边,吹着江边的风,一直在抽。

  楚珩紧跟着我下车,问我:“逼我再绑你?”

  我回身看他,摇头,想说我不是故意要下来的,我也不知道我跑下来要做什么。

  可是他需要我说的话不仅仅这些,我不能说那些话,虽然我心里有更多话想要与他说。

  摇到一半,我赶紧又停止。

  他又打横把我抱起来,对我说:“安思风,你还记得,我曾经说过要这样抱你一辈子吗?”

  我记得的,但我不能记得。

  还不待我否认,他再道:“年轻时候不经事,以为一辈子是最大的承诺。走了十年才明白,越大的承诺,越是笑话。”

  我的眼泪被风吹干,哭得有点想打嗝。

  他说完,接着却又道:“在你店里,抱你上车时,你可知道我在想什么。”

  我摇头。

  他将我抱得更紧:“我终于又再抱到你。”

  第42章 四十二

  “也是你说过,这个怀抱一旦扑进来,就再也不会走。”

  他将我抱得那样紧,后背甚至勒得有些疼,他似乎并未意识到。

  他的车一直停在江边,我们也一直在江边。

  江水的声音更近、更响,似在急切地与我们说话,它也在着急吗?它也似在为我们唱歌。这首歌,有点低沉,旋律间全部都是我与他的青春与过往的点滴。这首歌又跃跃欲试,仿佛再不愿帮我们掩藏。

  他说完这句话,我风干的眼角再度洇湿。

  我已真的开始哭到打嗝,他却不愿放过我。

  他低头,不哄我,也不给我擦眼泪,而是用十年后这张平静至极的脸庞看我,并问我:“你答应过,为什么又让它空了这么多年?”

  是的,我答应过。

  但是我没做到,我让它空了十年。

  不仅是这句话,我没能兑现的话与没能做到的事,太多太多。

  同他一样,年纪还小时,常说“一辈子”,不是因为年轻而爱得肤浅。只是我们都爱到以为,我们真的能携手实现每个承诺过的“一辈子”。

  我们都以为,名为“一辈子”的时间边沿,我们的确能一同抵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