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变得有些局促,然后摇头:“没事……”
我觉得他有些奇怪,但实在没有精力在意。
接着我们再没说话,过了一个小时,他起身,提出带我走。
当时才第四天,我没有脸大到直接下定义。
但我不傻,已经发现他在这里就是为了帮我,为了让我不狼狈。可这种感觉真的很奇怪,我当然不喜欢那个地方,但这是我自己选择的工作。楚珩帮我是好心,可他一次次地带走我,在那样的场合,代表什么,意思很直白。
况且他真的花了钱。
毕竟这地方,没钱进不来,没钱也没包间,没钱更别想带我提前走。
他将我带走,我什么也没给过他,反而对他态度敷衍。
反倒是他花钱又花力。
我若是不跟他走,他总有百种法子让我跟他走。
那天也还是跟他走了,负责人倒是笑得脸成花,恨不得楚珩天天来带我走吧。毕竟将人带出去,给的钱要更多……
四天这个时间点也很尴尬,我心中再莫名其妙,也不好直接跟楚珩说“你别浪费钱”了这些话。
我连他到底想做什么还不知道。
天彻底黑下来后,风便渐渐停了。
他开车往我家走时,车速降得很低,他还把我这边的窗户打开一半。亮起红灯时,他看我,并问:“这时的风是不是挺舒服的?”
我点头。
他那边的窗户也打开了,他看向窗外,再道:“树叶“沙沙”的声音也很好听,它们好像在跳舞,也好像在唱歌。”
我没想到他会说这样有些浪漫的话,再点头,并且真的抬头看向窗外的树叶。
红灯渐渐变绿,他发动车子,开过路口后,他回头看我一眼,轻声说:“一切都很好,风是,树是,安思风也会是。”
唉。
那天就真的很奇怪,可能真的是要么不哭,阀门一开,非得哭尽了吧。
我以为在医院已经哭完了,可是他那句话一说,我又接着哭了。
为什么会有这么好的人。
就连劝我、鼓励我,都要照顾我早已不存在的尊严,说得这样云淡风轻,还要说得这样温柔。
于是我的眼睛刚消肿没多久,又开始掉眼泪了。
我低头,开始还能控制不出声,只是眼泪“扑簌”往下掉。掉着掉着,就再也控制不住。
我往车窗户那边缩,伸出胳膊圈住自己的脸,将自己圈在手臂与车窗围成的一方小天地里,再次哭了个昏天暗地。
车子早停了,楚珩也没说话,更没劝我,只是任我哭。
等我哭得差不多,他才小声道:“安思风,哭并不丢人。你年纪还小,家里发生这么多的事,不得不面对残酷现实。你一个人能撑到现在,真的已经很了不起。”
我每天都跟自己催眠,我不能被打倒,我还能撑住!
可是楚珩每次说话,都在往我身后铺满各式柔软的草地、地毯和沙发。我提醒自己,鼓励自己往室外的冰天雪地走。可他出现后,开始有人诱哄我往后退,诱哄我踩上满是阳光气息的草地、毛茸茸的地毯与陷进软乎乎的沙发。
我知道不该后退。
可但凡是个人,都难以拒绝这样的诱哄。
当时我还在强撑。
他再道:“哭完后,苦咸的这些就会过去,将来会很好的。相信你自己啊,安思风。”
我摇头,不是这个意思。
他说:“我也会帮你的,安思风。”
我更是拼命摇头,就是不想要来自于任何人的帮助!
我很怕还人情。
而且我妈当年陪的第一个人,就是说帮她,不求回报。我妈信了,真的爱上了他,后来才知道,一切都是骗人的。
当然,我相信,我也知道楚珩学长不是那种人。
可我也不想要。
从我妈的经历我得到的唯一经验就是,凡事都要靠自己,谁也不能依赖。
他递给我湿纸巾:“擦擦吧。”
我赶紧捉住,拼命往脸上糊,边擦又边往下掉眼泪。
他也拿过一张来给我擦,我觉得有些丢人,想躲开。他直接伸手,手并不重,却紧紧捉住我的下巴,令我动弹不得,他帮我擦眼泪。
我只好面对他,难堪地闭上眼睛。
他用一张又一张纸巾认真帮我擦干净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