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那时候你不再强调你命硬了?
“被许教授救下来,第二次死里逃生,不是更能证明你是天选之人吗?
“但你退缩了。唯一合理的解释,你的第一次命硬是假象。”
“还真是。”凌锋摸着下巴回忆着说,“下毒和枪击说不上哪个更严重,都是与死神一线之隔,但林市长的反应明显不一样。”
见林玫没有要回应的意思,贺亦巡继续说:“当我确认这一点后,所有的疑点都解释得通了。”
“为什么枪手会在八百多米的距离失手?其实不然,他没有失手。选在这个距离就是为了保证既要演得逼真,又绝对不能出错。
“还有枪手使用的狙击枪。我们一开始的思路是枪手从黑市搞到了禁止售卖的军用狙击枪,其实没那么复杂。你在军队有的是人脉,搞一把没记录的狙击枪不过是小事一桩。甚至配合你演戏的枪手,我想是你曾经的同事,退役的金牌狙击手。”
贺茂虎忍不住问:“林玫,是这样吗?”
所有的事情都已被揭露,再撑下去就不体面了。
林玫终于不再沉默,脸色阴沉地开口道:“我就知道不能让你来查我的案子。”
“等等。”凌锋想起了另一位当事人,正旁观这一切的马竞,“如果狙击的事是自导自演,马竞为什么要给林市长挡枪子?”
“因为他不是在给我挡枪子。”林玫冷冷看了一眼马竞,“他是想把我推到弹道上。”
重重地吐出一口气,林玫开始还原事情的经过:
“找狙击手对我来说确实不是难事,我有很多信得过的同事都能帮我这个忙,最后找的也确实是你说的那个人。
“原本我和狙击手的约定是,第一枪打演讲台,我会躲到演讲台后,露出一小部分身体。第二枪他往距离我身体十公分左右的地方打,营造出惊险的氛围,之后我会完全缩进台子后,他放弃射击。
“第一枪很顺利,子弹打过来,我的反应毫无破绽,蹲下的位置也很合适。但马竞冲过来把我往下按,我穿着高跟鞋很难掌控平衡,就往旁边倒了出去。还好狙击手开枪开得慢,我倒下后子弹才飞过来,没打中我,擦伤了马竞的胳膊。
“我一直以为马竞按我是在配合演戏,因为这是正常反应,他也没有推我,是我自己重心不稳,倒的方位不对。加上他自己也受了伤,最后我只是把他训了一顿,并没有多想。
“直到不久前,我发现凶手的目标是我和贺骏,很多事情回味起来就不对劲了。”
“贺骏不是我生的,我跟他很少往来。凶手会把矛头对准我俩,我只能想到最近提起过的被贺骏害死的那个女服务生。也正是那次会议上,马竞提议通过自导自演来拉回支持率。
“包括这次出海,也是他提议我约贺茂虎和凌锋,把这些赞助人都安抚好。现在想来,不过是他没机会接近贺骏,刚好找个理由把我和贺骏聚在一起罢了。”
“我花了一些时间串起这些细节,当我想明白的时候,也就差不多半小时前。马竞主动找上门来,竟然想跟我硬碰硬。”说到这里,林玫的眼里闪过一丝不屑,“他应该感谢我的仁慈,不然刚才第一枪我就送他见上帝了。”
这就是众人在楼下听到的那声枪响。
几人来到林玫的房间,见到林玫把马竞压在露台栏杆上,就是她在教训马竞不自量力,一个文职工作者竟然敢跟她舞刀弄枪。
而在收枪前,她还用力顶了下马竞的眉心,是在警告他不要多说自导自演的事。
一切真相都浮出了水面,与此同时,海平面的尽头也泛起了鱼肚白。
然而事情并没有像许培预想的那样顺利结束。
“你不需要对我仁慈。”露台上飘来了马竞的声音,众人循声看去,只见他不知何时掏出了枪——那是他和其他人一起去武器库领的一把,不是用来犯案扔海里那把——并将枪口对准了林玫,“我想再看看,运气是不是始终都站在你那边。”
许培倒抽了一口凉气,贺亦巡迅速举枪对准马竞,警告道:“马竞!事情已经结束了,把枪放下!”
此时此刻,谁都不希望矛盾升级,除了从不服软的林玫。
她毫不客气地掏枪上膛,指着马竞:“我们可以试试是你准还是我准。”
“够了!”贺亦巡冷声呵斥,空出一只手,把林玫的枪按了下去,又对马竞说,“你这么做没有任何好处。你不是常年用枪的人,能一枪命中林玫要害的概率有多少?我可以明确告诉你,在你决心扣下扳机的一瞬间我就会开枪,不会让你的子弹有打出来的机会。所以你好好分析下,到底值不值得这样做。”
许培惊呆了,都什么时候了还概率、分析,这人是机器人吗?
他突然想起贺亦巡曾在医院里击毙过歹徒,心中隐隐升起一股担忧。尽管面对这种场面毫无经验,他还是开口道:“马竞,你想想看,你真要为了林玫这种人丢掉性命吗?”
贺亦巡闻言诧异地看了眼许培,林玫自然也看了过来,因为这句话里的用词而目光不善。
“如果你非要用这种方式来解决问题,结局我们都看到了,林玫不一定死,但你会付出巨大的代价,你觉得值得吗?”
镜片下的双眼有了动摇的迹象,许培趁热打铁:“在我看来,事情是不用走向极端的。你不是在林玫身边工作了那么多年吗?肯定知道不少黑料吧。还有这次狙击事件的自导自演,你都可以曝光出去啊。林玫最在乎的是她的仕途,你毁掉她的仕途不就是最好的报复吗?”
“许、教、授。”林玫黑着脸看向许培,手里上了膛的枪阴森森地泛着寒光。
许培赶紧躲到贺亦巡身后,探了个脑袋出来对马竞说:“我们都很同情你的遭遇,所以更不希望看到你冲动之下做傻事。贺骏已经一命抵一命了,你没必要再把自己的性命也搭上。如果可可在天有灵,她也不会希望看到你这样。”
一阵安静的海风吹过,像是少女的轻声细语。
举着枪的手晃动了几下,最终无力地垂了下来。马竞倚在栏杆上,不想让人误解他是为了苟活而放过林玫,别过头去看着苍茫的大海:“我只是觉得你的提议更有用而已。”
第一道光越过海平面,照亮了洁白的船身。
太阳升起了。
幸运号也该返航了。
第21章 出于科研目的我不介意
干扰器在一个隐蔽的角落被找到,网络通讯和雷达都已恢复正常。
幸运号果然偏离了航道,要返回滨市还得好几个小时。贺茂虎安排手下收拾起了烂摊子,收尸的收尸,清理赌场的清理赌场,看管马竞的的看管马竞,至于其他人都回了房间休息。
连续熬了两个大夜,许培早已困乏不堪。
一进房间,他就如死尸般趴到床上,强撑着最后一丝意识对贺亦巡说:“案子破了,我不是嫌疑人,你不用再监视我了。”
贺亦巡的注意力在手机上,浏览着成堆的未读消息:“我没有监视你。”
“那你倒是……”换个房间啊。
后半句话成了迷糊的嘟囔,贺亦巡没听清许培在说什么,扫了眼床上已陷入昏睡的死尸,放下手机,到自己那张床上躺了下来。
睡意不是完全没有,但下船后要做的事情很多,比起进入睡眠,贺亦巡更倾向于闭目养神。
于是三分钟后,他听到另一边床上的死尸哼唧了起来,转头看去,只见死尸抱着双臂,蜷起了双腿,肢体语言在表达着“好冷”的意思。
谁让死尸倒头就睡不盖被子。
两张床只有一拳之隔,贺亦巡伸长胳膊,掀起被子一角,往死尸身上一搭,然后继续闭目养神。
然而十秒后,死尸翻了个身,被子从他身上滑了下来。
这次贺亦巡没再理会,奈何死尸又开始哼唧。他干脆坐起身,把被子从死尸身下完整地抽了出来,打算把死尸盖个严严实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