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认识啊,都是同事,有什么不认识的。”老太太说,“你们想要了解什么?”
老太太应是滨大的退休教职工,听这语气,似乎对这栋公寓里发生的事了如指掌。
许培把警徽递还给贺亦巡,小声问:“我问了?”
并非许培不敢往下问,是查案的事马虎不得,稍不注意就会出纰漏,最好先跟贺亦巡通个气。
不过贺亦巡倒是没什么反应,淡淡“嗯”了一声,对许培相当放心。
真要开始问询了,许培反而有些卡壳。
他理了理思路,回忆了下警匪片里的警察,拿出专业架势问老太太道:“甄礼和司蕾平时关系怎么样?”
“他们两口子关系挺好的,模范夫妻呢。不过我也听说了,司博士死前好像跟甄博士吵过架。我猜是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哪对夫妻会不吵架呢?”老太太摇了摇头,面露遗憾,“可能就是时间不凑巧吧。”
许培敏锐地觉察出老太太的想法:“你觉得司蕾不是甄礼杀的?”
“我觉得不是。”老太太嘴角下垂,颇有自己的见解,“你想想近年来那些新闻,杀老婆的,谁会搁自己家里杀啊?房子不要啦?不都是出去旅游,制造个意外什么的嘛。”
……别说,还真有点道理。
“在家里杀人,那都是失手。比如家暴把老婆打死了,那没办法。”老太太分析得头头是道,“如果有的选,制造意外肯定比伪造自杀好,说不定还能获得保险理赔呢。”
这老太太一定是刑侦剧忠实爱好者。
“反正要我说,像甄博士那样的高知人才,不可能出这种纰漏,更像是有人嫁祸。”老太太皱起眉头,一脸严肃地说,“不是有什么阴谋论,说是致进会的人干的嘛。”
“你了解致进会吗?”许培问。
“那我就不太了解了,好像是个很神秘的组织。”
“神秘?”许培奇怪道,“它不是吸引了很多专家学者吗?”
“哪有很多,就顶尖那批。”老太太自己也是个学者,为了显得自己没被邀请不丢脸,她竭力夸奖着甄礼夫妇,“人家甄博士和司博士都是宇宙学领域数一数二的人才,司博士的研究方向是平行宇宙,她一死,这方面的研究至少倒退了三年。”
许培一愣:“平行宇宙?”
“对呀,就是另外的时空。”老太太说,“她要是还活着,说不定时空穿梭都实现了呢。”
……倒是确实实现了。
“那甄礼呢?”许培又问。
“甄博士的研究方向是地外生物,他关在监狱里还发表了不少论文,不过近几年好像没怎么听说他的动静了。”
许培点了点头,又问:“那案发当时的情况你知道吗?”
“听说是记者和警察上门,发现司博士吊死了,甄博士想逃跑?”
这老太太明显不是目击证人,许培觉得也没什么好问的了。结果老太太反而问起他来:“这个案子是要重新调查了吗?”
“这个不方便透露。”许培说。
“那就是了。”老太太笃定地说,“说明当年的判决就是有问题的,甄博士也是可怜,被关了二十年才等来翻案。”
“呃。”生怕老太太出去乱传,许培赶忙说,“我们只是了解下情况而已。”
“我就知道甄博士不是凶手。”老太太已经坚信这起冤案即将迎来光明,“你们一定要为甄博士伸冤!”
许培完全不知道该怎么接话,好像随便说什么都会透露出一些不该透露的讯息。
还是贺亦巡走了过来,说了一句“谢谢配合”,然后不等老太太接话,直接关上了房门。
多少有点不礼貌,但简单有效。
许培松了口气:“这种场合还是得你来。”
因为许培不习惯让别人的话落到地上,这会让别人非常尴尬。他是在聊天对话中,尽量自己说最后一句的那种人,就是不想让聊天氛围僵掉。
老太太也没有恶意,所以他没法做到像贺亦巡那样,问完该问的就直接赶人。
“你做得很棒。”贺亦巡说。
许教授才不稀罕夸奖,问:“你听到她说的了吗?司蕾的研究方向是平行宇宙,她不会穿越去别的地方了吧。”
“但她的的确确已经死了。”贺亦巡说,“法医检验过她的尸体,除非她能分裂出两个自己。”
……这太科幻了。
无论怎么想,许培都觉得不可能。
尽管穿越这事本身也很科幻,但多少能找到一些科学依据,而自体分裂这种事,已经能跟玄幻扯上边了。
所以许培还是倾向于司蕾已经事实上死亡。
打消这不切实际的想法,他来到客厅问:“你看出什么来了吗?”
“你不觉得茶几离沙发太近了吗?”贺亦巡问。
许培这时候才发现茶几边缘和沙发只有一拳之隔,是人坐在沙发上,膝盖一定会碰到茶几,非常不舒服的距离。
正常人家的沙发绝对不会这么摆放。
他看了看客厅的整体布局,主沙发的位置和侧边沙发,以及后面的餐桌都很协调,反而是茶几的位置很突兀,所以应该是茶几被人动过。
“凶手为了把司蕾吊上去,把茶几挪了过来踮脚。”许培说。
挪动后的茶几虽然离沙发过近,但正好位于电扇下方,简直是完美的踮脚工具。
贺亦巡蹲下身,掏出随身携带的方巾,把茶几脚四周的灰尘抹掉,说:“但地板上没有划痕。”
“难道是用抬的吗?”许培试着抬了抬茶几,一只手完全抬不动,他又用两只手抬了一下,结果只把茶几抬起了几厘米。
“这茶几也太重了。”
“你看这里。”贺亦巡把周围的灰尘都清理掉后,发现与茶几偏离二十来公分的地方,地板上有四个圆形凹痕,完美符合茶几脚的形状。
“所以茶几原本是摆在这里的。”许培站远一些看了看,的确茶几往后挪动二十多公分,客厅的布局才协调,“凶手就是为了把司蕾吊上去,挪动过茶几。”
贺亦巡“嗯”了一声,盯着地板上的圆痕没有说话。
许培知道他在想什么:“如果凶手是把茶几拖过去的,这种重量,地板上必定出现划痕;如果凶手是把茶几抬过去的,这茶几又重又宽,根本没法抬。”
“是。”贺亦巡说。
两人沉默了下来,都在思考凶手的作案手法。
半晌后,贺亦巡看向许培问:“你能闻一下这屋子里有没有什么异常吗?”
许教授撇了撇嘴角,还真拿他当警犬了。
“也不是不行。”许比格说,“但我发现我关掉阻隔器,很容易呃,就是进入类发情的状态。”
“没事。”贺亦巡说,“我可以随时随地帮你治疗。”
许培:“……”
你他妈的当然没事了。
想得倒挺美。
短暂地用一下应该没事,许培拧了下左手小指的尾戒,把阻隔指数调为了零。
毫不意外,屋子里全是灰尘的味道,许培只感觉他被灰尘裹了个里三层外三层。
他闭上双眼,尽量屏蔽这层表象,探究灰尘之下有无异常,结果一股大葱味突然冲突鼻腔——好像老太太买的菜里就有大葱,这怕不是正在切葱——呛得许培一阵晕眩,摇摇晃晃地往后倒去。
这本不是什么大事,后退个两三步就能稳住身子。
谁知许培的后背突然被人接住,扑面而来的杜松子气息冲散了大葱味。许培睁眼一看,抬手捂住贺亦巡压过来的嘴唇,眨了眨眼:“你干嘛。”
贺亦巡动作一顿,沉默了一瞬,解释道:“我以为你又不行了。”
因为嘴被许培捂着,声音有些闷,嘴唇碰到了柔软的掌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