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觉得我不烦人,不是因为我挺好的。是因为你们挺好的。”栾也说。“这种好让我有点……怎么说呢,受宠若惊坐立难安的。”
哟,一口气说了两个成语呢,真棒。
“这堆东西就是这个意思,和价格没关系。”
栾也笑了一下,“我就是太久没和人近距离相处了,不知道怎么能让你,你们感受到……我很感激。”
是那种终于用不着自己一遍一遍提醒自己,栾也,你有病所以你得离人远点的感激。
栾也说完自己先感慨了一下,太久没和人说这么多话,听起来颠三倒四的。
但樊青似乎听懂了,他注视着栾也,过了一会儿,把衣服往栾也那推了推。
“如果是因为这个,那就更不需要了。”
第39章
他大概能够理解栾也这种因为别人对他好倍感压力,下意识想要回报点什么来缓解自己的不安的状态。
虽然他不知道这种状态是怎么产生的,是因为对方的病,还是因为像对方说的,在过去的时间里一直有人和他强调没人会无缘无故对你好,每个人都有条件之类的……
这是哪个神经病惊世骇俗的傻逼言论。
刚才他就想这么说,但想到对方可能是栾也很亲近的人,忍住了没说话。
他就是想让栾也知道——
“我,还有其他人对你好,没有任何原因,只是因为认识你很开心。”
“就算不收这个。”樊青指了指衣服。“也是一样。”
“是吗?”栾也看着他。
“至少在我这儿。”
“我从来没觉得你烦人,不是因为我……挺好的。”
樊青声音低沉悦耳,目光落到栾也脸上。
“是因为你本来就……是最好的。”
房间里很安静,两人坐在地上,中间是一大堆拆开的快递。栾也看着他。
“……人。”樊青说。
好突然的一张好人卡。
“……你眼光真好。”栾也笑了。“行吧,衣服先放我这儿。”
樊青点点头。
“那其他的呢?”栾也看了一眼一地大大小小的盒子,“还送吗?”
被樊青这么一说,他一定要回报点别人什么的心理负担没那么重了,又有点迟疑。
“送吧。”樊青笑了一下,“别把它当成别人对你好的补偿或者负担。就是给朋友送了个礼物。他们肯定会高兴的。”
“送你一个礼物都费劲。”栾也“啧”了一声,“剩下的还能送出去吗?”
“我上次已经收了一幅画了。”樊青忍不住笑笑,接着回答。“能送出去,至少来福的肯定能。”
没文化的小肥狗。
“别气我了。”栾也看他一眼,语气倒是没有真的生气。
难得被人直截了当的拒绝了还能这么平静。
“那就挑个节日,火把节的时候送吧。”樊青思索片刻说。
“马上快到了。”
火把节。
之前栾也听说过这个节日,但也仅限于听说。第一次经历这种节日,还挺神奇的。
离过节还有一周多,村里所有人都已经能够看出在为节日做准备。村广场上花了三四天的时间搭了一个巨大无比,需要四五个成年人围抱的火把,一层接一层扎得挺牢固。上面插了些纸糊的小彩旗,松枝,水果,还有鲜花,点缀得很漂亮。
每家每户门口基本都放着几个火把,比广场上那个小点,大概是人能举起来的程度。上面一圈一圈挂着香梨和小苹果,还有各式各样的花,精致点的顶上还插着描着花纹的纸质小升斗。去见山门口的还挂了好几串啤酒瓶盖穿起来的风铃,非常有特色,风一吹绕着火把叮铃咣啷脆响。
有点像少数民族版圣诞树,但比起圣诞树的精致,多了一些西南地区的质朴与狂野。
“有些自己家里会扎。”樊青陪着栾也在村里溜达,“有些嫌麻烦,可以直接从镇上买回来装饰。”
这几天樊青好像都在村里,没怎么上山。栾也去李哥的咖啡店或者在村里闲逛的时候,经常会遇见对方。
“上山的人少了,很多人都想一起过节。”樊青说,“市里要在古城举办一个大型的火把节活动,这几天那边人挺多的。”
他说的古镇在城区,但这几天村里来来往往的人也不少。除了游客,都是去镇里赶集又回来的村里人。手里大兜小兜的拎着,背上还背着沉甸甸的背篓。
青松枝,鸡鸭鱼,糕点,火把……还有挺多栾也没见过的东西。一般都是坐客运,买太多的时候还请樊青帮他们拉过几次东西。
转了个弯,对面路口里有个老太太应该刚从镇上回来,坐在石台阶上休息,身后的背篓暂时靠在石阶上,里面满满当当。
栾也抬眼刚好和她对上眼神,礼貌性地冲人笑了笑。
对方看了他一会儿,冲他招了招手,示意他过去。
栾也一愣,看了眼樊青:“叫我呢?”
“嗯。”樊青说,“应该是——”
还没说完,那头人家已经喊人了。
“小兰,是木月英家那个小兰吧。”老人家中气十足,“拍照那个。”
“……上次拍过照的。”樊青忍着笑说完。
看来木阿奶打麻将的时候还没来得及纠正完。栾也叹了口气走了过去:“是,叫我小也就行。”
老太太也不知道听没听见,回头从自己背篓里翻了包木瓜干塞给栾也,又拿了两小袋用塑料袋扎好的粉末递给他们。
“拿去。”
手脚之麻利让栾也一时没反应过来,直到对方已经站起身了才开口:“不用,我……”
“拿着拿着!”
喊完这一句,人已经走出去好几步了,脚程比在村里闲逛的他俩利索多了。
留在栾也和樊青面面相觑几秒,不知道该不该追上去。
“欸,我是不是得学习一下。”栾也先开口,“送东西往你手里一塞就行了,还和你说那么半天。”
两人忍不住笑了,栾也低头看了眼手里的那两小袋粉末。
“这是什么?”
“松香粉。”樊青回答。“往燃着的火把上撒,火焰会蹿得更高,火焰越高,拿火把的人来年越顺利。”
听起来很吉利,但是。
“我还没火把。”栾也说。
“可以去镇上买一根。也可以自己做。”
栾也看了他一眼。
“我帮你做。”樊青改口。
栾也本来想问樊青要不要回家过节,又想起来对方是汉族,应该不会特意过这个节。
本区域的少数民族。
“行啊。”栾也笑了,“不要太大,到时候给我送过来。”
“行。”樊青说。
他答应得挺容易,但一做就做了好几天,直到节日前两天,才把栾也的火把给他送过去。
扎得挺好,不止手握的地方,所有树枝的倒刺和不平整的地方都修过,平平整整,用干掉的藤蔓扎起来。拿在手里有点沉,很扎实。
就是——
“是不是有点小了?”栾也说。“怎么和别人门口的不一样?”
院子里正在洗松枝的木阿奶笑了半天:“哎呀,小孩子玩的。”
“是吗?”栾也笑着看向樊青。
“比小孩子的大点。”樊青眼里有点不明显的笑意。“你第一次玩,这个安全。”
栾也笑了笑,没和他争执。
虽然木阿奶笑这是小朋友的火把,但还是赶在节前帮栾也的火把插上了小彩旗,挂上了小苹果。还专门剪了几支三角梅给它插上。
看起来特别花里胡哨和喜庆。
做好了心理建设,栾也终于把礼物在火把节前一天送出去了,栾也从此晋升去见山和咖啡馆的免单客户。乔飞白激动得就差抱着他哭了,只有木阿奶忧心了一下他花了多少钱,但看笑容依旧挺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