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立刻想往那边走,但是下一秒,栾也点了点头,冲着镜头比了个耶。
樊青停住了。
小姑娘开开心心拍了个合照,和栾也道谢。
“照都拍了顺便买点东西呗。”栾也笑道,“非遗产品,特别有纪念意义。”
“你是员工啊,买了你有提成吗?”小姑娘收起相机问。
“有奖励。”栾也偏头看到不远处的樊青,冲他抬了抬下巴。“那位老板日结。”
说什么呢?!
樊青瞪着栾也。两个小女生看了他一眼,居然真的点点头:“好啊,有推荐的吗?”
栾也看着樊青:“樊老板,推荐。”
“……”
樊青走过去,挨个产品给介绍了一遍。两人难以取舍,最后全都选了两份,拎着一大袋东西结了账,心满意足出去了。
“一千出头。”杨大姐兴奋地感慨,“现在年轻人真舍得。”
“旅游嘛。”栾也说。
樊青一直没说话,直到暂时没客人了,杨大姐转身去院子另一边,看昨天煮的树皮好了没有,能不能趁今天舂了。
樊青的视线回到栾也脸上。对视的那一秒,栾也冲他微微扬眉。
“奖励呢,樊老板?”栾也坐在椅子上,声音很低,以确保只有他们俩能听见的语调问。“一千多呢。”
樊青没吭声,抬眼快速判断了一下环境。
暂时没有客人进来。
杨大姐背对着他们,院子里晾着的纸错落着,遮挡了一些视线。
樊青收回目光,伸手抵住栾也的下巴,猛地俯身吻住对方,舌头抵开唇齿在对方嘴里扫了一圈,又松开手退回原位。
栾也一脸愕然瞪着樊青,一时没能说出话。
“你吃蜜饯了?”樊青问。“酸酸甜甜的。”
“我靠!”
栾也总算笑了出来,低声骂道:“你是不是发疯了,吓我一跳!”
忽略耳朵已经有泛红的迹象的话,樊青语气比他淡定多了。
“也不是次次都只能你吓我。”
他没有刻意控制声音,看完锅穿过一院子纸回来的杨大姐听见了,回应了一句:“什么吓到了?”
什么吓到了。
栾大摄影师被一个迅如闪电的吻吓到了。
“没吓到。”栾也扫一眼樊青,笑着回答。“说你带过来的木瓜蜜饯,樊青没吃到。”
杨大姐一愣:“哎哟,就在柜台上呢,自己拿!”
樊青笑着回答:“好!”
不急通常开到下午七八点,杨大姐家就在镇上。
“让企业家给自己的企业招两个工作人员吧。”回去的路上,栾也忍不住叹气。
“到时候咱俩一走,他这店还开不开了,不能直接关门吧。”
“在找了,他想找几个专业点,能做直播的,还得真心喜欢造纸的。”
樊青开着车回应:“正在物色着呢。”
“还挺专业。”栾也啧了一声。
等回到雪湖村,樊青停好车,转头看向栾也。
“回去吗?”
“转一圈。”栾也回。
夜幕低垂,雪湖村灯光很昏暗。一路上都没什么人,很安静。远处的雪山轮廓和天际模糊不清,两人沿着路一直往前走。
路边铺满水草和落叶的水渠,石板路,郁郁葱葱的大青树,灯泡还没换的古戏台。
咖啡店,去见山,还有各种卖稀奇古怪小玩意的店。大青树旁边有人拿着吉他唱歌,从这条巷子下去有个书店,再拐个弯就是木阿奶家里。
四周寂静无声,只有两个人的脚步声,带着让人安心的沉稳。
“想好怎么拍了吗?”樊青开口。“那个宣传片。”
栾也看向他,片刻后开口:“我还没说要拍吧。”
“一句话不说转了好几圈了,几个地方还得停下来盯一会儿。”樊青笑了一下。
“而且一般这种事你都拒绝不了。”
栾也问:“为什么?”
“因为你是一个……好人。”樊青犹豫了一下,没找到其他形容词。
“现在给我发好人卡是不是晚了点?”栾也问。
“善良,容易心软,特别是对于和自己有点关系的人和事。”樊青把剩下的话补充完整。
“在这儿住了这么久,认识那么多人,你肯定会答应。”
栾也笑着没说话,过了好一会儿才开口。
“拍应该会拍,但怎么拍,还得写个脚本。”
栾也接着慢慢往前走。
“给一个地方拍宣传片,肯定不会和单独给造纸这一件事拍那么简单。从哪儿开始,到哪儿结束。什么东西,哪些人更有特色。拍几个空镜叙事才不会太满,拍几件事才不会让人觉得太空……”
栾也在小拱桥上站定。
“比如,我想拍的宣传片是雪湖村的一天。”
“嗯。”樊青点头。
“初一或者十五,早上六点。木阿奶他们一群老太太起床,穿着民族服装,从各自家里出来。陆陆续续汇聚在一块,去村里祠堂烧香念经。”
樊青跟着栾也的话想象着。
那个时候晨光熹微,山间的风稍微有些凉。还有一些没有散尽的薄雾,天地间都干干净净的。由当地民族念出来的经文,语调忽高忽低,汇拢在一起,念完两遍,阳光刚好落在他们身上。
“早上10点,村里的店大多数开门了。刺绣,扎染,杂货铺,书店,咖啡馆……村头那家鲜花饼这样,那个时候刚烤第一炉鲜花饼,香味特别远。”
好像阳光里全是玫瑰花瓣和酥饼的味道。
栾也笑了笑:“有时候感觉我在楼上都能闻见。”
“以李哥为首的咖啡店开始炒咖啡豆,那股味道也挺浓的。每次出来溜达都能闻到,特别提神醒脑——一般那个时候来福也开始在路边准备要饭了。”
“你饶了它吧。”樊青乐出声,“上次检查医生都说它减肥成功了。”
栾也笑了一会儿,继续往下说。
“等到下午,书店之类的也开门了。晴天的那个时候光线特别好,从每个窗户的二楼看过去好像都能看到雪山。阳光刚好能照在街上和屋里。有时候会吹风,扎染店沿墙挂着的布就会飘起来。”
阳光,雪山,微风,各种花色的布飘飘荡荡。有人牵着马穿行而过,铃铛叮咣乱响。
“等到傍晚,酒吧开始营业。大部分都挺安静的,基本都和去见山差不多,驻唱拿着吉他唱歌,有些店会点篝火,打手鼓。”
“晚上村里很安静,没多少人出来,但也会有人散步。丛村头一路走到村尾,路过大青树,拱桥,古戏台……”
“然后在古戏台偷偷接个吻。”栾也说。
樊青笑着望着他。刚好有风吹过来,吹得两人发梢微动,柔和的光线里,栾也眼里笑意盈盈。
“听完什么感觉?”
“很平淡,很安静。”樊青轻声回答,“又觉得很幸福。”
“就是这种感觉。”栾也伸手勾住樊青的小拇指指节,进而握住对方整只手,交错着十指相扣。
“我来这里以后,就是这种感觉。”
月亮从山野间跃起,轮廓逐渐变得明亮。两人开始往回走。
“听起来要拍的东西挺多的。”樊青说。
“还是初稿,到时候肯定比我口述要复杂一点。”
“那你忙得过来吗?”樊青皱了皱眉。
虽然他能够帮对方处理一些,但是单单拍摄这一条,就只能栾也自己来。
“我一个人拍肯定不行,太复杂了。”栾也笑了,“没事,过几天劳动力就来了。”
樊青想了几秒才反应过来:“你朋友啊。”
“嗯,许颂。”
樊青忍不住想笑:“他不是来度假的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