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寻光模仿着他笑,很淳朴的样子。
陶庆国和赵林山对专属于他们的四棵桃树早有规划,所以今天来兜里也揣了袋子。他们分给了余寻光一个,然后分开行动。
陶庆国事先提出自己对桃儿的要求:“江瑞安,只要大不要小,长得丑嘞摘了扔地上化肥。”
“好,知道了。”
四颗桃树挂果还挺多,三人各凑了一袋子。
这样是绝对不好带回去的,赵林山又掏出一个蛇皮袋,蹲在地上把三个袋子里的桃子归拢到一起。
陶庆国仰头看着树顶上几个硕大的桃子,问:“江瑞安,你会不会爬树?”
余寻光知道他的意思,二话不说,“我试试。”
“你身量轻,个头高,你适合摘上面嘞。”陶庆国解释了一句,又嘱咐,“小心点啊。”
赵林山起身,看到余寻光已经攀到树上了,忙说:“够嘞,费那劲干甚?”
陶庆国不客气的凶他,“够给你一人吃去?”
赵林山被噎得梗起脖子,“丢下来坏了,咋吃?”
“没事,”余寻光坐在树上,手里拿着一个刚摘的桃,笑得自信又恣意,“小陶哥,你双手接一下。”
陶庆国还没理解,就已经照做。
余寻光瞄准,开丢。
78%的百发百中——徐天乐给的技能用来丢两个桃子,再合适不过。
陶庆国稳稳当当的接到桃子时,发出惊呼。
这哥俩当时看余寻光的眼神都不一样了。
“江瑞安,你好帅。”
余寻光经不住乐,“是吧?”
赵林山也同样兴奋,“不算不算,再来,再来一个。”
余寻光看出他也想玩,“那这一个赵哥你来接?”
赵林山忙不迭的举起双手。
余寻光拧了一个熟透的桃子,掂了两下,丢。
“哇——”
“太厉害了!”
“江瑞安你咋不去当兵嘞!”
这技能就是警察叔叔教的嘞。
余寻光坐在枝头,被哥俩捧得乐不可支。
感谢代善,他现在坐树头上也不恐高。
今天摘个桃子,给三个人都摘出了可以享用一天的好心情。
回去的路上,赵林山和余寻光一人扛着袋子,陶庆国跑在前头探路。
他不是要躲懒,他加速跑到路旁边的一栋废弃旧屋后面去了。
赵林山说:“那屋后头有一口山泉井水,以前夏天的时候,好多人会在傍晚时过来挑水。那水甜,又干净,又冰,能直接喝。有些人把水挑回去冰镇西瓜,口感比冰箱冻出来的还好嘞。那口井好多年嘞,可惜了。”
可惜主人不在了,水井也废弃了,等以后村子重建,这种房屋肯定也会被推平。
属于旧时代的、童年的记忆,就这样被一点点的抹去痕迹。
余寻光望着远处的屋子愣神,脑子里想象出了很多关于老屋以前热闹的画面。
“走山路嘞,莫走神,”赵林山看他眼睛发直,怕他摔,“有甚好看滴?”
余寻光不好意思的笑笑,“很漂亮。”
赵林山说:“你们城里人,没见过,觉得好看。我们生活在这里的人一直看,不觉得嘞。”
余寻光说:“我们看的是幻想,你们看的是生活。”
赵林山说:“幻想不好,要踏实,要真实。”
没一会儿,陶庆国回来了,手里还拿着一个洗干净的桃。
他把湿津津的桃塞余寻光嘴里,去接他身后的袋子,“我来背。你尝尝甜不甜,是那个味不?”
余寻光松手,握紧桃子咬了一口,井水同时涌入嘴里,有些冰,又有些甜丝丝的,分不清到底是水甜还是桃汁甜。
他用手背擦了擦下巴,点头,“好吃。”
陶庆国挑的桃子熟得正好,脆嫩多汁,口感不输早上于婶给的那根嫩黄瓜。
余寻光在吃第二口的时候,还闻到了浓郁的桃子的香味。
赵林山并不眼馋,他心里清楚,“陶庆国使唤了你,这是在犒劳你嘞。”
余寻光觉得这不叫使唤,叫需要。
被需要的感觉很好。
他问:“摘这么多桃,是要给村子里的人分吗?”
陶庆国惊讶于他居然懂自己的心思,“乖乖,有知识的人就是不一样嘞。”
余寻光笑,“是因为小陶哥人很好,我只要往好人的心思上猜就可以了。”
陶庆国眯起了眼睛,看他那样,赵林山嫌弃得起鸡皮疙瘩,“你莫夸他,美滴他。”
后来余寻光又接了赵林山的袋子,让他歇了会儿。
既然要给村里人分,他们下山后就直接往大路上去了。从村尾一路往上走,路过田地,陶庆国一瞄田埂上的大水牛,有些发急,“坏了,我家牛咋跑这儿来嘞。”
“得牵走,不然吃了人家苗要赔钱嘞,”赵林山赶紧接过他手里的东西放在地上,又示意余寻光放下来,“你快去啊。”
陶庆国跑得快,没一会儿,就从田里把水牛拽出来了。
他拉着牛,一边骂它一边往它脸上扇巴掌。水牛认得人,不气,也不急,老老实实跟着,嘴里还嚼着鲜嫩的草。
牛牵来了,陶庆国看余寻光的眼睛盯着牛看,笑话他,“城里娃,没见过吧?”
余寻光想,来了三合村他还是经常看见的,“以前见得少。”
他想摸摸,又担心牛会生气。
赵林山鼓励他,“没事,牛通灵,别怕,该是它怕你嘞。”
余寻光看着牛温和纯净的眼睛,又看了一眼陶庆国,才把手伸了上去触碰它的脸。
暖暖的,还有毛茸茸的手感。甚至在他伸手之前,牛主动低下了头。
余寻光的胆子便更大了些。
他被牛注视着,一瞬间体会到了他眼里的包容。他想:牛知道自己是被人驯养的吗?每天劳作那么久,牛会烦,会躁,会气吗?
它好像不会,它一直这么温顺、善良。
余寻光有点感动,他忍不住拿自己的脸蹭了蹭牛脑袋。
靠近了闻,是太阳与青草的味道。
陶庆国龇牙,完全看不懂他,“可脏,你拿脸去贴。”他忍不住说:“江瑞安,你有时候看着可憨。”
赵林山有合理的解释,“我爹说,书读多了的人都这样。”
余寻光抬起眼睛,看着他们两个人笑。
他的眼睛也逐渐变得温顺、柔和。
为了发桃子,三个年轻人整个上午都在村里绕圈。后来来到村长家门口,看到厨房有炊烟,陶庆国他们就不让余寻光跟了。
“于婶都在做饭嘞,你回吧。”
“回吧,没多少嘞。”
余寻光搂着几个桃子回了屋。
先是门口有人说话。
然后是家里的小猫叫。
最后是在院子里大摇大摆的母鸡叫。
听到动静,于婶走出来,看见余寻光搂着桃子,本来平静的脸上涌出了笑,“跟陶庆国他们摘桃儿去嘞?”
余寻光点头,他很开心,“摘了好多,给咱村好多人都发嘞。”
于婶让他把桃放在篮子里,舀水打湿毛巾给他擦脸,擦脖子,“弄干净点,小心身上痒。”
余寻光本来还想自己来,后来看她麻利,就躬下身子,让她捯饬自己了。
这样于婶就不用踮脚了。
最后,于婶抓着毛巾帮余寻光擦耳朵。
“婶儿,中午吃啥嘞?”
有那么一瞬,于婶仿佛听到有人在喊“妈”。
她愣了半晌,反应过来是自己犯傻,才说:“你昨天不是说想吃锅巴吗?婶正给你弄嘞。”
“谢谢婶。”
“谢什么?”于婶摸着余寻光的脸笑,笑着笑着就想哭。她又不想被年轻人看出来,连忙低头拿毛巾去拍他身上的灰,“去爬树了吧?衣服也得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