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寻光看到了他怀里的一大捧白色映山红。
他看不见江瑞安的脸,但是他直觉他在笑,且笑得很温柔,笑得比春光还要和煦。
江瑞安朝着余寻光走了过来,将怀里的花朝圣般的递出,“送给你。”
余寻光接过,花香沁了满怀。
他低头去闻,先是开心,后又难过。
江瑞安把他的表情变化看得分明,“怎么了?”
余寻光有些忧郁地问:“我是不是带不走它?”
江瑞安笑了一声。
他说:“花只是形式,它是我的心意的载体,你已经拥有了呀,为什么一定非得带走呢?”
这句话,自有深意。
那一瞬间,余寻光的内心豁然开朗。
他再一次抬头,眼里泛着爱慕的光,“谢谢,我很喜欢。”
余寻光爱慕着江瑞安,爱他的智慧,爱他的通透,爱他的纯善。
第62章 《电视人生》访谈
余寻光从桐庐村回到现实, 带着满身花香。
但是他手中却没有花。
江瑞安的话说得很有道理,为什么一定要关注花本身呢?就算得到的东西拿不回来,得到的过程本身也是一种享受。
过程永远比结果重要。
余寻光看着窗外往后倒退的风景, 觉得自己的内心又豁达了几分。
武晨远的出现让余寻光回忆起校园生活。刚好, 他最近的工作都在京市。回到京市的第一天,余寻光借着叶兴瑜给他修整的小半点时间,带好东西,回到了许久不见的母校。
三年了,学校的门卫还认识他, “哦哟, 陈敏笙呀,你拍的《风雅颂》可好看哩。”
余寻光笑笑, 纠正,“大叔, 我叫余寻光。”
“哦,对对对,”门卫赶紧打嘴,“瞧我,说反了不是?”
登记好信息,余寻光进入校园。
9月初,又是一年开学季。
行走在校园中, 余寻光听到了大一在操场那边军训的声音。
多么青春,多么美好。埋藏在记忆深处中的大学生活,再次零零碎碎的浮现在余寻光眼前。
此时正值上课时间,学校里人少。余寻光来之前有跟常老师约好,走进教学楼,他熟门熟路的直接去办公室找人。
常老师明年就退休了, 她今年没再带学生,教务处给她排的课也少。她每天在一间单独的办公室里做些简单的工作,无聊得紧。余寻光能来找她,她不要太高兴,一大早特意去买了茶和点心。
老师的热情招待,让余寻光窝心。
三年未见,常老师鬓角的白发又添了一些。
寒暄两句,余寻光半点不耽误,一边接受长辈的投喂一边把打印好的论文给她看。
班主任提出问题,余寻光回答;余寻光有疑问的地方,她也一一讲解到位。他们以这种模式一口气谈了两个小时,师生俩的姿势由坐到站到坐,水都加了好几杯。余寻光将常老师的想法、章晔的观点和自己的看法在脑海中逐一对比,一边想一边拿笔潦草的记录、修改,话越说,脑袋越清明。
他想明白了,他还是不喜欢深度体验派的表演方式。
他确实是要走进戏里,但他不能让自己彻彻底底的成为“戏”。江瑞安的人设是平和,包容,所以并未给他带来什么影响,可之后别的角色呢?
他要把角色当成独立的个体,而不是自己的附庸,他一定要时刻注意这点。
像陈光,陈医生、宋启丰、阿培那样的人,就该有力量的在自己的世界里活着。
他分析了自己为什么会出现如此入戏的原因,并且毫无保留的将过程和心得说给常老师听。
“体验派一般都是通过情绪代入的方法,让自己从身体到心理去服帖人物。而我这一次算是歪打误撞。一是角色底色本来就简单,具有包容性,二是村子里的人都叫我的角色名,在我体验生活时融合了意志,后来拍摄时对手演员又给出了不错的配合……”
“这类情况确实少见。”常老师点头,说:“体验派其实还有通过强烈的外部刺激,辅助一些手段,让角色与演员本身融合的方法。我听你说你见到凌爽了,那你肯定见识过他的功夫,他是这方面的专家。”
凌爽训练人的方式太粗暴了,余寻光不敢苟同。
说到他,常老师又记起来。
“你们后来怎么回事,我刚想问你呢,”常老师拍了拍放在腿上的论文,说起话来带着麻利劲儿,“武晨远回来后跟我说,他想考研,我看他情绪还挺稳定,也有精神,就没多问。”
余寻光不免皱眉,“他考研……”
常老师叹气,“他现在是铁了心,哪怕有人找他拍戏,他都不乐意去咯。”
余寻光便又《昆仑玉》剧组的发生的前因后果说清楚了,“我那天情绪激动,逮着他说了一顿,他当时有些不可以听,后来看情况好像又好了。”
余寻光后来也明白,人各有志,他不能把自己的意志强加于人。只是武晨远要违约的想法确实不可取,要是重来一次,他还是会叨叨他。
常老师听完,面有愧色,“武晨远是个硬脾气,认死理,日常缺乏包容心,他一路被捧着过来,我早该想到他受不了凌爽的折腾。我本以为能锻炼他……唉,凌爽那孩子,太傲了,他真不怕别人记恨他。三十多岁的人了,眼睛还长在脑门上,半点不成熟。平日里跟个炮仗似的,不对胃口的人在他眼里一概没有人权。”
“我也不清楚他俩现在和好没有。”
“你别管了,俩针尖对麦芒,谁能管得住?这事儿是他俩之间的恩怨,咱们别插手。武晨远乐意考研就考研吧,只要他不放弃演艺行业,就是好事。在学校里再待两年,等他年纪大些再去去闯荡,可能会好一点。”
常老师对于武晨远半道放弃的行为也是觉得不妥的。
余寻光先前跟她带有忏悔的说他骂了他,常老师只觉得他骂得不够狠。
哪有这种事!这么大个人了,像个法盲。
但到底是自己的学生,常老师也心疼。
凌爽呢,更是学院出去的优秀导演。
手心手背都是肉,常老师自己默默的揽过了责任。
“不说他们了。你呢,你今年要不也报个研?”
余寻光不好意思,“我都毕业三年了,还能考研呀?”
不是说不能考研,主要是里面有一层拒绝的意思。常老师听完,不禁沉默。
也是,人家现在正在事业上升期,她提的是哪门子建议?
“我是想着,你要考研,我还能帮你出出主意。”
她明年就退休啦。
余寻光轻而易举猜出她的想法,“老师,您不能退休了就不当我老师吧?”
“怎么可能?”
“那不就行了?”余寻光看她伤心,给出一句准话,“老师,我现在身上的戏瘾还是挺大的,我想再过两年瘾。”
等他再稳重些,他会沉下心来好好学习。
他的演艺生涯还长着呢。
“行,你有主意就行。”常老师又高兴了,她主要是怕余寻光荒废自己。
问题解决,她提起《风雅颂》,好好地夸了一番。
常老师仿佛要把以前余寻光在校期间没对他诉说过的肯定与赞扬一股脑儿说出来。
她教余寻光那会儿,属于严师,就是怕孩子出去了吃不了苦。现在孩子已经在外头吃够了苦,她怎么忍心继续严格?
“这部戏我看了,学校老师都看了,都说你演得好。”
“我给您长脸吧?”
“我特别骄傲。”
她记得,去年余寻光拍《风雅颂》时,还向自己求过安慰呢。
“我看得出来,你把老师的话听进去了。你的陈敏笙,演的特别有力量。”
老师的认可,让余寻光的心里像吃了蜜一样的甜。
他临走时,往嘴里塞了一块茶点,又以超绝不经意的动作从背包里掏出几罐茶叶。